裴玄度目光穿過下方混亂的人群,像兩道淬了冰的利刃,死死地釘在了那四道身影上。
十年了。
這四個讓他厭惡到了骨子裡的廢物,竟然還敢出現在他麵前。
一股冰冷的、夾雜著厭惡的殺意,如同蟄伏的毒蛇,在他蒼白的眼底緩緩蘇醒。
他至今都記得,十年前,當他趕到太玄宗那處懸崖時,所看到的隻有空蕩蕩的深淵,和崖邊那四個失魂落魄的身影。
他去崖底尋了三天三夜,翻遍了每一寸土地,卻連她的一片衣角都未能找到。
那時,他真想殺了他們。
殺了這四個連同門師妹都護不住的無用之人,讓他們去給雪傾陪葬。
若不是這四個無能之輩,雪傾又怎會走上絕路。
若不是他們的無能,她又怎會被汙蔑,被唾棄,最後選擇用最慘烈的方式來證明自己的清白。
可他終究沒有動手。
彼時他為尋她蹤跡,強行逆轉時輪,已遭天道反噬,身受重創。
戚百草為他診脈時,曾言他失了心頭血在先,本就根基動搖,又接連逆天而行,若再不閉關靜修,便是天資之軀,也難逃身死道消的下場。
他不能死。
他若死了,三界便再無人能找到雪傾。
所以,他留了這四人一命。
他想,他閉關的這些年,這四個被愧疚啃噬的瘋子,總該會比三界任何人都更賣力地去尋找雪傾的下落。
他將他們,當成了自己在外的四雙眼睛。
可現在看來,是他高估了他們。
十年了,這四個廢物雖已名聲大噪,卻還是一如既往的無用。
裴玄度眼底的譏誚與冷意更甚。
這四人,自從十年前脫離太玄宗,各自在三界闖出赫赫威名之後,便如四條互不相交的直線,極少同時出現在一處。
今日倒真是稀奇。
他們不好好坐鎮自己的勢力,竟不約而同地出現在這混亂的邊境之地,紮堆在此,像四個最儘忠職守的護衛,為一個女人鞍前馬後。
裴玄度緩緩收回了視線,那股幾乎要破體而出的厭惡,被他強行壓回了心底。
他此行,是為了查明鳴沙洲的異變,是為了尋找與雪傾有關的線索,而不是來清理這些陳年舊賬的。
他的目光,終於落在了那個被四人拱衛在中心的女子身上。
蓬萊仙島的長老?
他強大的神識緩緩探出,卻在即將觸及對方的瞬間,被一股柔韌而玄妙的力量輕輕彈開。
那女子似有所覺,微微側過頭,朝著他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。
隔著遙遠的距離和一層薄薄的帷帽,裴玄度卻仿佛能感受到那道平靜無波的視線。
他的心,毫無預兆地漏跳了一拍。
下方,薛青正緩步踱於弟子之間,看顧著他們各自的手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