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霽狼狽地倒在地上,抬頭看去。
月光透過被他掀開的瓦片縫隙,和窗欞,交織著灑入屋內,勾勒出一道慵懶斜倚在床榻邊的身影。
薛青隻披著一件單薄的素紗中衣,鬆鬆垮垮地罩在身上,露出一段白皙修長的脖頸和精致分明的鎖骨。
墨色的長發如瀑般披散下來,有幾縷柔順地垂落在她胸前。
她姿態隨意地坐在那裡,一條腿微微蜷起,另一條則自然地伸展,赤著瑩白的雙足,在微光下泛著淡淡的玉色。
蕭霽的呼吸猛地一滯。
他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帷帽下的這張臉。
眼前的女人,明明頂著一張再普通不過的臉,可那雙眼睛,卻讓他感到一種幾乎要將他溺斃的熟悉。
但與雪傾柔軟溫和的眼神不同,這雙眸中那份慵懶之下潛藏的銳利,那份隨意之中透出的掌控感,仿佛有種無形的鉤子,死死地攫住了他的心神。
薛青見他不說話,赤著腳,踩著冰涼的地麵,一步步走到他麵前。
她走到他麵前,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,手中的黑鞭並未收回,隻是手腕一轉,用那堅硬的鞭柄,不輕不重地抬起了蕭霽的下巴,迫使他與自己對視。
“蕭堂主不妨為自己的行為做個解釋?”
她的聲音很輕,帶著一絲剛睡醒的沙啞慵懶,“深更半夜,掀人瓦片,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。說出去,恐怕有損無赦堂的清譽,也不符合規矩。”
薛青特意將“清譽”和“規矩”四個字,咬得極重。
這向來是蕭霽最在意的東西。
她微微俯身,一縷發絲垂落,幾乎要蹭到蕭霽的臉頰。一股熟悉的、清雅的馨香瞬間將他籠罩。
薛青看著他驟然緊繃的下頜,唇角勾起一抹意有所指的笑意。
“還是說,蕭堂主……就有喜歡趴在女子屋頂偷看的癖好?”
這句話像一道驚雷,在蕭霽的腦海中轟然炸開。
他的呼吸瞬間變得急促起來。
那種熟悉的感覺,那又出現了。
十年前,雪傾剛入太玄宗,佩戴龍玉髓初期,需要觀察。
他身為掌刑司,奉宗主之命暗中監察,便不止一次地在夜裡,落在她的屋頂,透過縫隙觀察她的情況。
這件事,除了他自己,便隻有天知地知。
她怎麼會知道?
薛青身上那熟悉的、若有若無的馨香,她那洞悉一切的眼神,她那句一針見血的調侃。
無數個熟悉的細節彙聚在一起,像是一劑猛烈的催化劑,讓他心中那頭名為理智的困獸,再也壓製不住。
此刻,什麼清譽,什麼規矩,在他心裡都變得不再重要。
他隻想知道一個答案。
薛青饒有興致地看著被她用鞭柄抬著下巴的男人,看著他的呼吸逐漸急促,看著那抹紅色從他的脖頸蔓延至耳根。
他像是做出了什麼極其艱難的決定,那雙總是沉穩冷硬的眼眸裡,此刻翻湧著壓抑的瘋狂與孤注一擲的祈求。
蕭霽喉結滾動,終於緩緩開口,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。
“薛長老,可否……將衣衫褪去些?”
他停頓了一下,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,才將後麵的話說完。
“在下……想看一眼你的右肩。”
話音落下,屋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。
幾秒後。
啪!
清脆的巴掌聲在屋內驟然響起。
緊接著,蕭霽的身體撞破窗欞,被一道黑影狠狠地甩出了屋外,狼狽不堪地摔在庭院冰涼的石板地上。
他捂著火辣辣的右臉,指尖能清晰地感覺到一個正在迅速浮現的巴掌印。可他心中,卻生不出一絲一毫的怒氣。
他緩緩站起身,撣了撣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,動作有些僵硬。
屋內,傳來薛青聽不出喜怒的聲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