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傾已經換下那身染血的衣物,穿上了一件素淨的長裙,樣式簡單,與她平日在蓬萊的穿著並無二致。
可當她走出來的那一刻,院中五人,呼吸齊齊一滯。
還是那張臉,卻又不再是那張臉。
十年的光陰,非但沒有在她臉上留下絲毫痕跡,反而為她沉澱出一種驚心動魄的風華。
那不是嬌弱的、任人采擷的美,而是一種在泥濘與刀鋒中淬煉出的,帶著鋒芒與從容的驚心動魄。
她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,便如同一株在絕境中長成的雪蓮,既有令人不敢逼視的聖潔,又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冶豔。
方才因靈力衝撞而氣血翻湧留下的那絲蒼白,非但沒有讓她顯得羸弱,反倒像上好的冷玉上,不慎濺上的一點朱砂。
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破碎之美,讓人克製不住地想要伸手,將這件稀世珍寶護在懷中,永遠珍藏。
她就那麼安靜地站在門口,目光緩緩掃過院中神色各異的五個男人,最後,紅唇輕啟。
“吵完了?”
簡簡單單三個字,讓院子裡的塵囂安靜下來。
所有人都死死地盯著她,生怕她再次消失。
院中的死寂,被一道沉重的腳步聲打破。
裴玄度動了。
他沒有看任何人,那雙蘊含著萬古寒冰的眼眸,自始至終都隻鎖定著門口那道身影。
他一步一步,走得不快,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壓,仿佛踏碎了這十年漫長的時光,徑直走到了雪傾麵前。
他比她高出一個頭,垂眸看著她,那目光複雜到了極點。
有失而複得的狂喜,有被欺瞞十年的怒意,更多的,卻是深入骨髓的、幾乎要將他吞噬的痛楚與後怕。
他抬起手,似乎想觸碰她的臉頰,指尖卻在離她半寸的地方,無法控製地顫抖起來。
最終,他還是緩緩放下了手,聲音裡是壓抑到極致的沙啞。
“跟本尊回去。”
這不是商量,不是請求,而是不容置喙的命令。
是雲穹帝尊對尋回自己失落珍寶的唯一宣告。
在場的所有人,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
麵對這強勢至極的宣告,雪傾隻是緩緩抬起了眼。
她的目光對上裴玄度那雙風暴彙聚的冰眸,平靜無波。
然後,她笑了。
“帝尊還是老樣子,一開口,就想把人鎖回雲穹帝宮麼?”
雪傾的笑意很淡,像一層薄薄的初雪,落在裴玄度那顆燃燒著十年怒火與痛楚的心上,非但沒能降溫,反而激起了一陣更灼熱的刺痛。
周遭的空氣仿佛都被他身上失控的靈壓凝固。
“你可以不跟本尊回去。”
裴玄度抬起眼,眼眶竟是不可抑製地泛起了紅。
“但你要告訴我,為什麼?”
他死死地鎖著她,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。
“這十年,我將三界翻了個遍,找不到你一絲一毫的氣息。我告訴自己,你沒有死,你隻是被困在了什麼地方。”
“我為了你,強行逆轉時輪,想回到你跳崖的那一天,卻被天道反噬,險些神魂俱滅。”
“我一次又一次地說服自己,你沒有來找我,你解除了道侶契約,都是因為你有苦衷,你身不由己。”
說到這裡,他向前一步,幾乎是逼到了雪傾的麵前,眼底的痛楚化作了近乎絕望的質問。
“可本尊怎麼也想不到,會是這樣。”
“你活得好好的,你是受人敬仰的蓬萊長老。你不是不能,你隻是不想。”
“你就在仙京,就在本尊的眼皮子底下,躲著我。”
“哪怕……哪怕你給我一點點暗示,讓我知道你還活著,都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