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最後一句問話,如同一根無形的針,刺破了院中五個男人用十年光陰編織的所有執念與狂熱。
它不尖銳,卻足以讓心頭血流淌不止。
裴玄度高高在上的帝尊假麵,在那一刻寸寸碎裂。
三界帝尊,言出法隨,可這一刻,他卻發現自己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。
他從未想過,自己那份自以為是的珍愛與賜予,在她眼中,竟與最低賤的施舍毫無分彆。
原來他給的不是救贖,而是一座更華麗,更堅固的牢籠。
蕭霽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,周身靈力一陣紊亂,喉頭湧上一股腥甜。
原來他那點所謂的“看顧”,那點遲來的“負責”,在她看來,不過是主人心血來潮的抬舉。
他自以為是的守護,從頭到尾,都是一場可笑的自我感動。
慕九霄臉色慘白得像一張紙,心臟處那要命的金絲瘋狂絞動,痛得他額角滲出冷汗。
情劫,情劫。
他一直以為自己是那個被詛咒的受害者,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,對於雪傾而言,他這份要命的“情”,何嘗不是另一種更精致、更殘忍的枷鎖。
夙夜垂在身側的手,攥緊了又鬆開。
他想說不是的,他想說如今的她在他心裡,是唯一的月光。
可話到嘴邊,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唯有謝無咎,那張蒙著眼的臉上,所有溫雅的偽裝都褪了下去。
他微微仰起頭,像是在“看”著那片被竹林分割得支離破碎的天空,長長地,吐出了一口氣。
那口氣裡,有苦澀,有釋然,更有對自己深深的嘲弄。
他所以為的珍珠,從來都是天邊的皎月。
是他們妄圖摘月,才會被月光灼傷。
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氛圍中,雪傾緩緩垂下眼簾,那濃密的長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淺淡的陰影,遮住了其中所有的情緒。
“我的話說完了。”
她的聲音恢複了最初的平靜,仿佛剛才那一番剖心之言耗儘了她所有的波瀾。
“你們可以走了。”
雪傾抬起眼,目光平靜地掃過一張張失魂落魄的臉。
“拜幾位所賜,我這個‘三界禍水’,與五位今日在蓬萊山門前的糾葛,恐怕不出三日,便會傳遍三界。明日之後,蓬萊仙島,我也留不得了。”
她的語氣裡沒有半分怨懟,也沒有絲毫指責。
可正是這平靜,卻比任何控訴都來得更傷人。
“你要去哪兒?”
夙夜猛地抬起頭,沙啞的聲音裡是壓抑不住的驚惶。
他怕了,怕她再一次從他們的世界裡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雪傾沒有回答他的問題,隻是抬手,輕輕揉了揉額角,擺出一副略顯疲憊的慵懶之態。
“諸位還是請回吧。”她再次下了逐客令,“我近日很忙,過些時日,還要去洛水辦些事情,實在無暇與故人們敘舊。”
話音未落,她素手輕揮。
一股看似溫和卻無法抗拒的力量憑空而生,將院中五個男人齊齊送到了院落門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