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嬋的身體在深海中緩緩下沉,可她的心,卻比這萬丈深淵還要空洞。
為什麼?
她怔怔地伸出手,想去抓住那些消散的粉塵,卻隻撈到一手冰冷的海水。
為什麼要讓她看到那些畫麵?
那個與她一樣,擁有“無念符心”天賦的婦人,那個在海棠樹下搖著撥浪鼓的溫柔父親,還有那個被他們視若珍寶,喚作“阿鸞”的孩子。
“忘了我們,忘了這裡的一切。”
“你要活下去,帶著姬氏最後的希望,活下去。”
那婦人最後的泣語,仿佛還回蕩在耳邊,帶著剜心剔骨的痛楚與不舍。
一種莫名的,巨大的悲傷,如潮水般將小嬋的心臟徹底淹沒。
她明明不認識那些人,可胸口卻堵得發慌,眼眶酸澀得厲害,仿佛失去至親的人,是她自己。
後頸處傳來一陣熟悉的抽痛,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尖銳。
小嬋下意識地抬手撫上自己的後頸,指尖觸及之處,皮膚光潔,並無異樣。
可她總覺得,那裡好像……有什麼東西。
“此子,乃我族最後血脈,亦是……留給這三界的一線生機。”
最後的低語在腦海中炸響。
小嬋渾身一顫,猛地清醒過來。
她不能再待在這裡。
無論那場幻境是真是假,無論那些人是誰,這裡都太過詭異。
她抬起頭,看向遙遠的上方。
那裡,有微弱的光亮,那是海麵的方向,是生機所在。
師父,還在等著她。
再沒有半分猶豫。
小嬋雙腿用力一蹬,身形如離弦之箭,衝破層層水壓,奮力地朝著那片遙遠的光亮遊去。
她遊得飛快,像是在逃離什麼,又像是在追尋著什麼。
身後,是再無一物的萬丈深淵,是一個被徹底抹去的,名為“姬”的過往。
身前,是未知的歸途。
而她,帶著一身無法言說的疲憊與滿心無解的謎團,獨自一人,掙紮著,向著有光的地方遊去。
此時,岸邊亂成一鍋粥。
“放開我!我要去找小嬋!”
文長老雙目赤紅,狀若瘋癲,不顧幾名弟子的死死拉拽,拚了命地要往海裡衝。
他苦心教導的愛徒生死未卜,這位一向沉穩的長老,此刻已經徹底失了方寸。
海晏真人本想上前安撫,可另一樁突發之事,讓他心中的震驚瞬間蓋過了眼前的混亂。
幾名從山門處禦劍趕來增援的弟子,渾身還帶著與穢傀廝殺後的血腥氣,他們衝到海晏真人麵前,神情驚疑不定。
“真人,山門外的穢傀已被絞殺,隻是……隻是薛長老她……”為首的弟子喘著粗氣,欲言又止。
海晏真人心中一沉,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。
“薛長老怎麼了?可是受了傷?”
那弟子咽了口唾沫,艱難地說道:“薛長老為護弟子受了些傷,可就在那時,帝尊與無赦堂主他們趕到,不知為何,薛長老臉上的偽裝忽然消失了,露出了……露出了另一張臉。”
“另一張臉?”海晏真人眉頭緊鎖。
旁邊一名親眼目睹了全程的蓬萊長老,走上前來,臉色複雜的將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。
末了,他道。
“真人,咱們的薛長老,很有可能是讓那五位天之驕子尋了整整十年的花奴,雪傾。”
此言一出,如同一塊巨石砸入本就混亂的人群。
花奴雪傾?
那個傳聞中靈根儘毀,卑賤如泥,卻偏偏攪動了三界風雲的禍水?
怎麼可能是他們蓬萊仙島那位丹毒雙絕,清冷出塵的薛長老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