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赦堂。
聽到這個名字,雪傾的動作停了下來。
謝無咎動作也隨之一頓,他朝著雪傾的方向微微側頭,唇角那抹溫雅的笑意淡了幾分,透出一絲探尋。
“讓他們進來。”雪傾開口道。
“是。”
片刻後,幾名身穿玄色勁裝、身上帶著風塵與血腥氣的修士被影一帶了進來。
他們每個人身上都帶著一股鐵血煞氣,眼神卻充滿了焦灼與無措。
為首那名麵容剛毅的中年修士,甚至來不及行一個完整的禮,便“撲通”一聲雙膝跪地,雙手顫抖著,高高捧起一個黑鐵木盒。
“雪傾姑娘!求您……求您救救我們堂主!”
雪傾神色未變,聲音卻帶上了一絲冷意:“蕭霽出事了?”
那修士見狀,更是心急如焚,他猛地叩首,額頭撞在冰冷的地磚上,發出沉悶的響聲。
“堂主他……他快死了!”
“從昨日開始,堂主便獨自一人去了無妄海,不眠不休地斬殺穢傀。我們的人根本勸不住,誰靠近,他便對誰出手。他已經瘋了,完全是在一心求死!”
修士的聲音裡帶上了哭腔,他身後的兩人也同樣紅了眼眶,齊齊叩首。
“堂主在將這無赦堂的堂主印交給了我們,”為首的修士將那木盒打開,一枚通體由寒鐵鑄就、刻著猙獰異獸的印章靜靜躺在其中,“他說……他說他若死了,無赦堂上下,以後便全憑姑娘差遣。”
說到最後,這名鐵骨錚錚的漢子聲音裡竟帶上了哭腔。
“這……這分明是遺言啊!屬下不知您與堂主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,可這十年來,堂主為了尋您,幾乎踏遍了三界,這份心意,我們無赦堂所有兄弟都有目共睹!”
“求您看在這份情麵上,去救救他吧!”
他重重地將頭磕在地上,發出沉悶的聲響。
室內,一片死寂。
一時間隻剩下那人壓抑的懇求聲。
雪傾靜靜地聽著,麵無表情,心中卻已然明了。
蕭霽那個人,想法到了偏執的地步。
他心中的那杆秤,一旦失衡,第一個審判的永遠是他自己。
心魔,加上十年求而不得的執念,在她出現後,終於徹底引爆了。
他這是在用自毀的方式,來贖他自以為是的“罪”。
一旁的謝無咎,終於發出一聲極輕的笑。
他慢悠悠地開口,聲音裡帶著洞悉一切的了然,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。
“剛極易折,情深不壽。蕭堂主這一場豪賭,賭的是自己的命,贏的卻是你的心軟。”
他的話語不帶任何情緒,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。
“阿傾,你打算如何應對這送上門來的忠誠與枷鎖?”
雪傾沒有理會他的調侃,她緩步走到那幾名無赦堂屬下麵前,拿起那枚堂印在手中把玩。
“他以為他死了,我便會收了他的無赦堂?”她的聲音很輕,卻帶著一股冷意,“一群沒了主心骨的莽夫,我要來何用?”
那幾人聞言,臉色煞白,皆是愕然地抬起頭。
雪傾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,目光如冰。
“他想死,也得問我同不同意。”
她不再多言,隻對那為首之人道:“起來,帶路。”
簡簡單單的四個字,卻給了這群人無窮的力量。
那幾名無赦堂的修士先是一愣,隨即臉上爆發出狂喜之色,連忙從地上爬起來,動作利落,再無半分頹喪。
“是!”
雪傾轉身,對上謝無咎那張帶笑的臉。
謝無咎微微一笑,抬手一揮,身前的萬象棋盤便化作點點光芒消散。
他也站起身,理了理衣袖,動作從容不迫。
“這麼有趣的熱鬨,我怎能不去看看。”他溫聲說道,“正好,我也想瞧瞧,咱們的蕭大堂主,是如何被一個‘情’字,逼到絕路的。”
無妄海。
黑色的海水拍打著暗礁,發出沉悶的咆哮。
海麵上空,是常年不散的鉛灰色雲層,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