仙京的慕雪樓,比瀚雲城的分部還要奢靡百倍。
通體由不焚的暖玉堆砌,飛簷鬥拱間懸掛著能彙聚靈氣的明珠,每一處都彰顯著其主人富可敵國的財力。
可此刻,這座金碧輝煌的樓宇,卻籠罩在一股令人窒息的沉悶之中。
樓內的侍從、管事,個個麵如土色,行走間連腳步聲都刻意放輕,大氣也不敢出。
雪傾一踏入慕雪樓,便有一名心腹管事白著臉迎了上來。
他看見雪傾,嘴唇哆嗦了半天,最後隻躬身啞聲道:“樓主在臥房……三位大人已經到了。”
管事引著雪傾穿過長廊,來到一座最為幽靜的院落前。
蕭霽、謝無咎、夙夜三人,果然都站在房門外,每個人的臉色都難看到了極點。
幾個慕雪樓的親信也守在旁邊,眼眶通紅,一副天塌了的悲戚模樣。
“怎麼回事?”雪傾的視線從他們臉上一一掃過。
蕭霽回過頭,向來沉穩的臉上滿是無力。
“慕九霄……他黃金瞳反噬,快不行了。”
旁邊幾個慕九霄的心腹護衛,聽到這話,再也忍不住,當場紅了眼眶。
其中一個看起來最為年長的護衛上前一步,對著雪傾深深一躬,聲音悲戚。
“雪傾姑娘,樓主他……自從前幾日從蓬萊回來,便將自己關在房中,不見任何人。”
那護衛抬起頭,看向雪傾,從懷中取出一枚流光溢彩的金色玉簡,雙手奉上。
“就在剛才,他……他交代了遺言。樓主說,他死之後,慕雪樓上下,連同萬通商會的所有產業,儘數歸於您名下。”
此言一出,蕭霽和夙夜都一瞬間露出了吃驚的表情,隨即又變得釋然。
這名護衛看向雪傾的表情,複雜到了極點。
他們跟了慕九霄多年,自然清楚,眼前這位女子,就是他們樓主尋了十年、念了十年的心上人。
可他們怎麼也想不到,自家樓主這份深情,竟是以性命為代價。
雪傾沒有去接那枚玉簡,她的目光落在那扇緊閉的房門上。
“沒有治療嗎?”
“沒用的。”蕭霽聲音發沉,“黃金瞳的血脈詛咒,動情即死,無藥可救。這是刻在他們家族血脈裡的絕症,隻能等死。”
雪傾聞言,不再多問,抬步便要上前推門。
“雪傾姑娘,不可!”幾個護衛臉色大變,齊齊上前攔住了她。
“樓主交代過,他……他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走。”
他們當然清楚,樓主是不想讓她看到自己最後那副狼狽淒慘的死狀。
那個風流了一輩子、愛美了一輩子的男人,即便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,也想維持著他最後的體麵。
可雪傾怎會不明白他的心思。
她沒有說話,隻是抬手,輕輕一拂。
一股柔和卻無法抗拒的力道,便將那幾個忠心耿耿的護衛推到了一旁。
護衛們還想再攔,一隻蒼白的手,卻橫在了他們身前。
是謝無咎。
他蒙著眼的臉,轉向那扇門,聲音裡聽不出情緒。
“讓她進去吧。”
“攔著她,他才會死不瞑目。”
“吱呀”一聲,房門被推開。
門開的瞬間,一股濃鬱到化不開的死氣混合著奢靡的熏香,撲麵而來。
靜室內,依舊是慕九霄最愛的風格。
地上鋪著厚厚的雪狐絨毯,牆上掛著價值連城的古畫,桌上擺著最稀有的奇珍。
可那個總是穿著一身豔麗紅衣,笑得風流恣意的男人,此刻卻像一件被抽乾了所有色彩的瓷器,靜靜地靠坐在那張巨大的錦榻上。
他換了一身月白的寢衣,襯得他那張臉慘白如紙。
那雙曾能看透萬物價值的黃金瞳,此刻光芒黯淡,眼尾那點天生的風流,也被濃重的死氣所取代。
最駭人的是他的胸口。
寢衣微微敞開,能看到他心口的位置,皮膚之下,一根根纖細卻堅韌的金色絲線,如同活物般,從他的心臟蔓延出來,緊緊地纏繞著他的經脈,幾乎要破體而出。
那便是黃金瞳的詛咒,名為“鎖心金絲”。
情根深種,金絲鎖心。
直至宿主心臟被徹底絞碎,生機斷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