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千璃猛地抬頭,滿眼的難以置信。
雪傾卻不看她,隻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。
“不,你不是。你看中的,是他先天混沌道種的磅礴生機,是他雲穹帝宮之主的無上權柄,更是他體內那足以改變一族氣運的蒼龍血脈。”
“你不是想得到一個男人,你是想為日漸衰頹的魔族,找到一根救命稻草。”
“是為了給魔族在仙門中找一個最強大的靠山,是為了改變魔族千萬年來被排擠、被封鎖的困境。”
“你真正想要的,從來不是裴玄度。”
夜千溟的身體微微一震,看向雪傾的表情,第一次帶上了真正的驚駭。
這個女人,竟然隻憑著一件陳年舊事,就看穿了自己妹妹最深處的動機。
夜千璃徹底呆住了。
她引以為傲的野心,她深藏心底的焦慮,竟被這個她最看不起的敵人,如此輕描淡寫地、當眾剖開,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。
那種被完全看透的赤裸感,比任何羞辱都讓她感到戰栗。
夜千璃臉上的憤怒與跋扈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看穿的震驚與難堪。
雪傾的目光又轉向夜千溟。
“魔族與人族,千萬年來爭鬥不休,根源不在仇恨,而在道不同。人族修士視你們為邪魔外道,汲取魔氣被認為是汙染靈根,所以排擠你們,將你們驅趕到這片貧瘠之地。”
“可你們也比誰都清楚,魔族空有強大的力量,卻沒有與之匹配的資源。你們的土地貧瘠,靈植難以生長,煉丹、煉器之術遠遠落後於人族。所以你們的子民,即便天賦再高,也難以突破瓶頸。”
“這才是你們與人族積怨的根源,不是嗎?”
酒館裡,死一般的寂靜。
所有的魔族,包括那些看熱鬨的衛兵和酒客,全都怔住了。
雪傾說的每一個字,都戳在了他們的心窩子上。
這是所有魔族都心知肚明,卻又從不願宣之於口的痛。
他們一直以為,人族修士都是一群道貌岸然、視他們為邪魔歪道的偽君子。
可眼前這個女人,這個漂亮得不像話的人族女修,卻將他們的困境,說得如此透徹,語氣裡,沒有半點鄙夷和歧視。
“你……”夜千璃的嘴唇翕動著,眼中的赤紅褪去了些許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難明的情緒。
雪傾看著她,繼續說道:“人族有言,道不同,不相為謀。可在我看來,大道三千,殊途同歸。魔道,亦是道的一種。隻要不濫殺無辜,不修滅絕人性的邪功,魔修與道修,又有什麼本質的區彆?”
這番話,不亞於一道驚雷,在所有魔族的心頭炸響。
魔道,亦是道?
這……這是他們第一次從一個人族修士的口中,聽到這樣的話。
夜千溟抓著妹妹的手,不自覺地鬆開了幾分力道。
他看向雪傾的反應,複雜到了極點。
這個女人,究竟是要做什麼?
“所以,”雪傾做出了總結,“我今日來,是帶著誠意和籌碼,來與你們談一場能真正解決魔族困境的交易。”
她的目光,重新落回夜千璃的臉上。
“現在,你可以選擇,是繼續糾纏於十年前那點可笑的私人恩怨,還是為你身後的魔族,爭取一個前所未有的機會。”
“幫我,也是在幫你自己。”
“現在,你還要攔著我嗎?”
整個酒館,落針可聞。
所有魔族的反應,都聚焦在了他們的聖女殿下身上。
夜千璃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,她死死地盯著雪傾。
舊日的怨恨,與族群的未來,在她腦海中瘋狂交戰。
慕九霄在一旁好整以暇地搖著扇子,臉上掛著一抹算計得逞的笑。
他知道,雪傾贏了。
從她說出“魔道亦是道”的那一刻起,這場心理戰的結局,就已經注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