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下,坍塌的石室廢墟深處。
黑暗如同黏稠的墨汁,幾乎吞噬了一切光線,唯有從巨大石板縫隙間滲漏下的、來自上方未完全散去的邪神能量的殘餘,投下幾道搖曳不定的、病態的暗紅微光。
如同垂死巨獸緩慢搏動的血管,無力地映照出空氣中彌漫的、尚未沉降的灰燼與硫磺焦臭的塵靄。
安格爾被卡在一塊巨大的石板形成的三角狹小空間內,渾身劇痛,幾乎無法動彈,意識在冰冷的黑暗與灼熱的痛楚間浮沉,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這死寂的廢墟徹底吞沒。
左肩的灼傷、之前的舊傷、還有強行催動403號地下城之心和那股新生力量的透支反噬,幾乎將他推到了崩潰的邊緣。
倒不如說...這次他大概真的是快死了。
話說回來,安格爾總感覺自己最近在死亡的邊界線來回橫跳。
呼吸微弱,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灰塵和血腥味,肺葉如同被火焰灼燒後,又被鋼叉狠狠撕裂般疼痛。
邪神艾拉最後的咆哮餘韻似乎還在碎石間嗡嗡回蕩,但那毀天滅地的威壓卻奇異般地消失了,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瞬間掐滅了源頭,隻留下這片被強行按下暫停鍵的、破碎的寂靜。
暗紅的能量如同瀕死野獸的喘息,灼熱而汙穢。
失去了神識,隻剩本能的祂狂暴地積蓄力量,勢必要將那個膽敢屢次阻礙祂、甚至將祂部分本源封印的渺小人類徹底焚滅成灰燼。
可就在那毀滅的能量即將觸碰到意識模糊的安格爾時——
空間,凝固了。
不,那似乎並非完全凝固,而是被某種更高位階的存在強行“梳理”了。
所有狂暴的能量流,無論是暗紅的邪能、墜落的碎石、甚至彌漫的塵埃,都在一瞬間變得“溫順”,如同被無形的手掌輕輕撫平,定格在半空,失去了所有動能和惡意。
一個嬌小的身影,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這片絕對的“靜域”中心。
阿洛洛·st·雅拉尼婭。
她巨大的巫師帽簷投下陰影,遮住了大半張臉,隻露出沒什麼血色的嘴唇和線條精致的下巴。
阿洛洛的表情倦怠,似乎剛從一場悠長的午睡中被不情願地喚醒,甚至還慵懶地、極小幅度地打了個哈欠。
對著眼前這足以令任何生靈肝膽俱裂的邪神殘跡與廢墟慘狀,她灰眸中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泛起。
她沒有先去看安格爾,而是慢悠悠地、像是散步般走到他身前,用自己那看似單薄的身影,完全擋住了那幾道殘餘的、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暗紅能量流光——即使它們此刻已被徹底凝固。
“喔...是邪神啊...”
她輕聲說著,碩大的帽簷下,阿洛洛淡淡地斜睨了天空中那道巨型暗紅虛影。
“三百年前,她不是教過你們了。”
她輕聲嘟囔,聲音不大,卻像一枚投入絕對寂靜湖麵的石子,清晰地穿透了凝滯的空氣,甚至帶著點孩子氣的抱怨,卻奇異地在這死寂的空間裡回蕩,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重量,冰冷地砸入虛無。
仿佛隻是在評價一件無關緊要的舊物。
“神明不該插手我們的事情。”
但是...邪神艾拉的虛影劇烈地扭曲、震顫起來。
並非因為憤怒,而是源於一種刻入本能的、最深層次的恐懼。
在阿洛洛出現的瞬間,艾拉那由純粹負麵能量和遠古怨念構成的感知中,捕捉到了一種氣息。
一種…祂以為早已隨著時光徹底湮滅、隻存在於最古老恐怖記憶中的氣息——純淨、至高、帶著絕對壓製性的聖潔,以及…屠神戮魔後留下的、冰冷無情的餘燼味。
那是…阿爾圖羅的氣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