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他回到營地時,夜色已深。湖麵如墨,倒映著碎鑽般的星辰,營地沉浸在一種深邃的靜謐裡。
唯有小木屋的窗欞,透出一點搖曳的、昏黃的光暈——是他那盞小油燈,不知何時被點燃了。
安格爾輕輕推開門。
油燈的光暈將小屋染上一層暖橘色。阿洛洛蜷縮在床鋪一角,巨大的巫師帽幾乎將她整個人包裹,隻露出一小截灰色的發梢和抱著膝蓋的手臂。
她似乎睡得很沉,油燈的火苗在她帽簷投下的陰影裡輕輕跳躍。
安格爾的目光掃過屋內,一切如常。他走進木屋,將鐵劍輕輕靠在門邊。
走到水桶邊,安格爾舀起一瓢清水。水流落入木盆的嘩啦聲在寂靜的小屋裡響起。
床角那團小小的灰色陰影動了一下。
巫師帽微微抬起,帽簷下露出一雙在昏暗中顯得格外清亮的灰色眼眸,帶著點剛被驚醒的迷蒙,懶洋洋地望向他。
“吵…”阿洛洛的聲音帶著濃重的睡意,沙啞而綿軟。
“抱歉。”
他簡單地應了一聲,清涼的水流衝過指縫,帶來一絲清爽。
這幾天,阿洛洛理所當然地在他營地裡住下,這是安格爾曾經為了讓她出手相助而許下的承諾——他可以給阿洛洛任何東西,隻要他有。
而在安格爾蘇醒後,阿洛洛便找上門來讓他兌現諾言。
那時的她小小一隻站在窗邊,望著天空發呆:“我要你照顧我。”
雖然聽起來有些含糊,但安格爾也確實努力地做到了這一點,一日三餐暫且不提,阿洛洛這些日子裡一直在他的營地裡跟他一起睡覺,木屋還沒建好的時候,兩個人就會縮在一個草窩窩裡互相取暖。
不過安格爾也問過阿洛洛為什麼不回宿舍睡覺,她的答案是——睡不著。
...
既然睡不著,那就沒辦法了。
這麼想著,安格爾最終允許了這個小妮子在自己營地裡隨意出入實則是沒招兒)。
擦乾手,他走到爐灶邊蹲下,火焰在指尖迸出火星,很快引燃細小的木柴,發出劈啪的輕響,橘紅色的火苗跳躍起來,暖意和光亮驅散角落的黑暗,也映亮了安格爾沉靜的側臉。
阿洛洛似乎被火光吸引,慢吞吞地調整了一下姿勢,巨大的巫師帽依舊遮著臉,但身體稍微舒展了一些。她灰色的眼眸在帽簷的陰影下,靜靜地注視著跳躍的火焰,眼神有些放空。
“喝水嗎?”
安格爾看著水壺口開始冒出絲絲縷縷的白汽。
“…嗯。”
阿洛洛含糊地應了一聲。
安格爾起身,拿出兩個粗糙的木杯,他提起水壺,滾燙的水流注入杯中,升騰起氤氳的熱氣在昏黃的光線下彌漫開。
他將其中一杯放在離阿洛洛床鋪稍近的木墩上。“你的。”
阿洛洛灰色的眼眸瞥了一眼那杯冒著熱氣的白水。過了幾秒,她才慢吞吞地伸出手。
寬大的巫師袍袖子滑落,露出一截纖細的小白手。她的手指探出,小心翼翼地避開杯壁滾燙的部分,隻用指尖捏住了杯沿,動作帶著一種貓科動物般的謹慎和慵懶。
她將杯子端到帽簷下,小口小口地啜飲著熱水,發出細微的、滿足的歎息聲。
“哈~”
安格爾也端起自己的杯子,吹了吹熱氣,小口喝著。熱水順著喉嚨滑下,驅散了夜間的微寒,帶來一種從內而外的暖意。兩人都沒有說話,隻有柴火燃燒的劈啪聲和喝水的聲音。
一種奇異的、寧靜的默契在沉默中流淌。火光給阿洛洛灰色的長發鍍上了一層極淡的金邊,安格爾的目光不經意間掠過,隻覺得那光影的輪廓在跳躍的火苗映襯下,有種難以言喻的柔和感。
這麼想來,阿洛洛真的是一個很漂亮,漂亮到有些虛幻的女孩子。
他很快移開視線,專注地看著自己杯中的水。
“今天…去哪了?”安格爾放下空了一半的杯子,像是隨口一問。
阿洛洛的動作頓了一下,杯沿停在唇邊。
“森林裡。”她的聲音依舊平淡,“…曬太陽去了。”
安格爾:“...”
嗯,很符合貓貓的習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