艾尼婭沉默。
她隻是看著他,紫羅蘭色的眼眸中冰封的湖麵下,似乎有某種東西在劇烈地湧動、掙紮,最終又緩緩歸於一種更深沉的、近乎死寂的平靜。
她明白了。
這不是她曾經可能幻想過的、任何一種形式的結盟或支持。
這是一種更冷酷、也更真實的東西。
一種近乎殘忍的清醒的“在場”。
他不會為她歡呼,不會為她分擔罪孽,甚至可能最終站在她的對立麵。
但他承諾會看清一切,並記住她選擇背後的全部邏輯與重量。
這對於一個注定要被所有人誤解和憎恨的人來說,或許已是所能期望的最奢侈的“陪伴”。
安格爾啊...
艾尼婭在心底輕輕笑了笑,那夾雜著類似哭泣一樣的感情,讓她感到十分苦澀。
還真是一個...無法讓女人離開他的人。
雪色的月光下,安格爾的側臉在艾尼婭看來愈發地遙遠而虛幻了,就如同天上那那輪明月,明明看得見,卻怎麼都得不到。
良久,艾尼婭極其輕微地、幾乎難以察覺地點了一下頭。
“很好。”
她的聲音重新變得清冷而疏離,仿佛剛才那短暫的激烈交鋒從未發生。
“記住你的話,安格爾。”
她轉過身,不再看他,目光投向圖書館窗戶透出的溫暖光暈。
“露爾娜…或許還在裡麵。她總是很努力,試圖用她的方式…修補裂痕。”
她的語氣裡聽不出嘲諷,反而有一絲極淡的、難以形容的疲憊,或許還有一絲…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、微弱的羨慕。
“嗯。”
安格爾應了一聲,表示知道,自己等下還要去圖書館一趟,正好看看賽蓮還在不在。
艾尼婭不再停留,深紫色的身影決然地投入圖書館投下的那片溫暖光暈之外、更濃重的雪夜之中,很快便消失在紛飛的雪幕之後,仿佛被這片純粹的白色所吞噬。
安格爾獨自站在原地,雪花無聲地落在他身上。
他抬頭,望了一眼圖書館那溫暖的窗戶,又望向艾尼婭消失的方向。
翠綠的眸子在冰天雪地中,沉靜得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。
他最終轉身,沿著來路,一步一步地往回走。
靴底再次碾過新雪,留下兩行清晰的、孤獨的印記,很快又被不斷落下的雪花溫柔而殘酷地…一點點覆蓋、抹平。
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。
——
...
——
數日後,學院第七訓練場。
空氣依舊乾冷,凍硬的沙地在腳下發出沉悶的摩擦聲。
距離與艾尼婭那場沉重談話已過去幾日,那份關於“必要”與“孤寂”的認知,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,沉甸甸地壓在安格爾心底,卻並未讓他停滯。
相反,一種更為迫切的、提升實力的需求驅動著他。
此刻,他手中握著的,不再是學院製式的訓練武器,而是一柄造型奇特的匕首。
它比尋常匕首更短,刃身帶著一道優雅卻險惡的弧度,適合反手握持,便於極近距離的格擋、勾拉與致命一刺。
材質並非閃亮的精鋼,而是一種啞光的、暗沉的灰黑色金屬,那是他這幾日耗費了幾乎所有庫存的劣質魔核碎片和基礎金屬。
是在無數次失敗後,安格爾在工作台上將其艱難煉成、又經過反複鍛打修正的成果——粗糙,卻無比趁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