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南部礦區的情況,需要強有力的手段來穩定,但後續的撫恤和重建工作也必須跟上,這關係到王國的體麵和長久的安定。”
佛提歐的聲音醇厚溫和,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沉穩。
“東南的水患,災民安置、疫病防控,哪一樣都不能耽擱。但現實是,國庫已經非常緊張,我們麵臨著艱難的抉擇。”
他微微歎息,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全場。
幾位重臣——財政大臣、軍務尚書、內務元老——立刻心領神會地頷首附和,表情凝重得如同雕刻,仿佛正為國事殫精竭慮。
“所以。”
佛提歐繼續說著,聲音如同溫暖的毒液在寂靜中緩緩流淌。
“經過與各位大人的慎重討論,我們擬提請陛下批準,對礦產、商貿以及…部分經營規模較大的農業產區,臨時加征一項‘特彆安全與發展稅’,為期三年。這筆資金將專項用於解決當前的危機。”
“此實為剜肉補瘡之痛,但為王國長治久安,不得不為。”
他痛心疾首。
話音落下,場間,無數王國的重臣鼓起了掌,仿佛這是一個足以挽救整個國家的偉大決議。
但是,位居末席的某位貴族,年輕的查爾斯伯爵胸膛劇烈起伏,他家族封地貧瘠,全賴其母係一族經營商貿支撐。
這個抉擇無異於要了他們這些新興貴族的命。
一股熱血衝上頭頂,他猛地站起身,椅子腿與大理石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“吱嘎”一聲,在這死寂的殿內顯得異常突兀和響亮。
“親王殿下!”
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,還帶著年輕人未褪的理想主義的光澤:
“這種加稅根本就是飲鴆止渴!商業稅負已經不堪重負,農民的日子也不好過,再強行加征,隻會引發更大的動蕩!懇請您和各位大人重新考慮!而且,之前水患的救濟款項,它的具體去向難道不應該先徹底清查清楚嗎?而不是一味地……”
他的話,戛然而止。
因為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,一種無形的、冰冷粘稠的恐怖壓力,如同實質的潮水般瞬間淹沒了整個偏殿。
...
寂靜。
死一般的寂靜。
並非無人出聲,而是仿佛所有的聲音——燭火搖曳的劈啪、遠處侍衛的腳步聲、甚至每個人的呼吸——都被一隻無形巨手驟然掐滅,吞噬得一乾二淨。
空氣凝固了,沉重得如同鉛塊,壓在每個人的胸口,令人窒息。
所有目光——重臣們的、侍立官員的——並未直接看向查爾斯,而是極其微妙地、整齊劃一地垂了下去,或轉向無關緊要的角落,仿佛他突然變成了一個不該被視線觸及的、危險的禁忌。
他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,沒有讚同,沒有反對,隻有一種近乎僵硬的、置身事外的漠然,仿佛查爾斯剛才說的不是話,而是一陣無關緊要的風。
唯有佛提歐親王,依舊保持著那悲天憫人的微笑。
他甚至沒有看查爾斯,隻是慢條斯理地端起手邊的水晶杯,輕輕呷了一口杯中深紅色的酒液,仿佛在品味著什麼。那細微的吞咽聲,在絕對的寂靜中被無限放大,清晰得令人心悸。
嗒。
嗒。
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