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輕輕點了點頭,小腦袋又蹭到了安格爾的下巴。
然後,她像是完成了某個重要的確認程序,重新將側臉貼回他溫暖的胸膛,聽著那沉穩的心跳,咕噥了一句:
“…喔。那你去吧。”
她的坦然和信任,簡單得令人心頭發軟。
“我會在這裡等你。”
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。月光如同冰冷的銀色紗幔,從窗口無聲地傾瀉而入,緩慢地在地板上移動,仿佛擁有生命般,一寸寸蠶食著屋內的黑暗。
光線照亮了空氣中懸浮的、幾乎靜止的微塵,也勾勒出安格爾搭在膝蓋上的手的輪廓,指節分明,卻帶著訓練留下的細微傷痕。
安格爾看著她露在毯子外的一小截纖細手腕,想起她之前動用力量後的虛弱,低聲問道:
“最近感覺怎麼樣?魔力恢複得…順利嗎?”
阿洛洛安靜了一會兒,才慢吞吞地回答:“…還好。”
她停頓了一下,像是在衡量什麼,然後補充了一句,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:
“…至少,在命運到來之前…”
安格爾搭在她背上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住了。
他蹙起眉頭,敏銳地捕捉到了她話語裡那個不尋常的詞——命運。
安格爾思索片刻後,強壓心底的不安,輕聲問道:“什麼命運?”
可...阿洛洛卻不說話了。
她將臉頰更緊地貼著他的腿側,仿佛要藏起來似的,像是要汲取他身上的溫度,來抵禦某種已知的、無法言說的寒冷。
沉默了許久許久,久到窗外一片浮雲遮住月光,讓屋內光影明滅了一瞬,直到安格爾以為她不會再開口,阿洛洛才忽然用一種極其生硬的方式轉移了話題,聲音依舊沒什麼起伏:
“呐…安格爾。你覺得…有什麼事情,是早就既定好的嗎?”
他翠綠的眸子在昏暗中閃爍了一下,腦海中飛速掠過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後的一切。
被放逐、森林求生、掙紮變強、介入賽蓮和艾尼婭的事件、與露爾娜和亞恒成為好友,以及如今這看似微小卻切實擁有的一隅營地和…身邊這個古怪的同伴。
過往所謂的既定主線早已被他親手改變,所以...
安格爾理所應當地緩緩搖頭,看著窗外緩緩飄落的月光碎屑,他輕聲道:
“沒有。至少在我看來,沒什麼事是真正既定好的。”
是啊,安格爾大概是最有資格說這句話的人了。
阿洛洛心裡想著,緩緩抬起頭,那雙空茫的、總是映不出世間萬物的灰色眼眸,第一次如此清晰地、久久地凝視著他。
她的目光很深,仿佛要透過他堅韌的外殼,看到他靈魂最底層那份頑固的、不信命的底色,那片連她也無法看透的、“空白”的領域。
安格爾也沉默地回望著她,兩人在昏暗中靜靜對視,一種難以言喻的、仿佛觸及了某種核心的靜謐在兩人之間蔓延。
“劈啪。”
爐火之中,最後一根支撐的炭木終於斷裂,發出一聲輕微的爆響,濺起幾點轉瞬即逝的火星。
這細微的聲響驚破了這片刻的凝滯。
阿洛洛像是被驚醒般,極輕地眨了一下眼睛。
兩人的臉龐在極近的距離對視著,呼吸幾乎交融,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未明的、微妙的張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