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46年2月2日，春節大年初一頭一天兒，劉平寇是被鞭炮聲炸醒的。
天還沒完全亮透，北村的所有空地就已經炸開了鍋。
“劈裡啪啦”“哐當哐當”，各種鞭炮聲、二踢腳聲此起彼伏，一陣高過一陣，震得人耳朵嗡嗡響，也把最後一絲睡意全給轟跑了。
劉平寇昨晚守歲睡得晚，可這鞭炮聲跟長了眼睛似的往耳朵裡鑽，想睡也睡不著了。他揉了揉眼睛，聽見外麵已經有了動靜。
“平寇！快起來！拜年去了！”他爹的聲音在院子裡響起。
“哎！來啦！”劉平寇應了一聲，趕緊爬起來穿衣服。
過年穿的新衣服早就準備好了，是他娘李香梅用劉平寇拿回來的藍布，早早就給他縫製了，雖說樣式簡單，但穿在身上挺括又暖和。
他剛走出屋門，就看見平清和平韻已經穿戴整齊了，頭上還紮著紅頭繩，像兩隻花蝴蝶似的在院子裡撲騰。
平清手裡拿著一串沒放完的小鞭炮，正躍躍欲試地想找地方放，平韻則拉著大妹平夷的手，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哥哥。
“哥！你看我新衣服好看嗎？”平清仰著小臉問。
“好看，我們平清平韻穿新衣服最漂亮了。”劉平寇笑著說，伸手摸了摸她們的頭。
“娘說，一會兒拜年能拿到糖！”平韻小聲說，小臉上滿是期待。
“可不是嘛，”李香梅端著一盆洗臉水從灶房出來，“趕緊洗臉漱口，一會兒跟著你爹去給太爺爺太奶奶、堂伯他們拜年，還有族裡的長輩，都得走到了。”
一家人匆匆忙忙地洗漱完畢，吃了點餃子當早飯，就準備出門拜年了。
爺爺走在前麵，他爹和二伯還有劉平寇跟在後麵，平夷牽著平清和平韻，李香梅領著雙胞胎弟弟平東和平洋，一家人熱熱鬨鬨地往八太爺和九太爺家走去。
平文，平武都從遊擊隊加入正規軍了，兩年了。
爺爺的親叔叔他兩家就在劉平寇家的另一頭，離著不遠。還沒到門口，就聽見裡麵傳來了歡聲笑語。
推開門，一股子暖氣夾雜著香煙和糖果的味道撲麵而來。八太爺正坐在堂屋的椅子上，九太爺一家也在，族裡的堂兄弟姐妹們正圍著太爺爺太奶奶說話。
“八爺八奶我們來拜年了，九爺九奶也在啊那正好一起拜年了，省了在跑一次了！”劉父大聲說。
“哎！來了來了！快進來坐！”八太爺樂嗬嗬地站起來，八太奶也笑著招呼他們。
爺爺帶著二伯和父親還有劉平寇，恭恭敬敬地給太爺太奶們磕了頭：“八叔，八嬸，九叔，九嬸過年好！祝您二老身體健康，長命百歲！”
劉平寇也跟著磕頭：“太爺太奶們過年好！”
平夷、平清、平韻也有樣學樣地跪下磕頭：“太爺爺太奶奶們過年好！”
太爺太奶笑得合不攏嘴，連忙從身邊的一個大布兜裡掏出糖塊和銅板，分給孩子們。
平清手快，一把抓了好幾塊糖，平韻則小心翼翼地拿了兩塊，平夷則把銅板緊緊攥在手裡。
“好了好了，快起來吧，”太奶笑著把他們扶起來，“都長大了，越來越懂事了。”
在八太爺奶家坐了一會兒，說了些吉利話，又去了堂伯家拜年。堂伯家的堂兄堂弟們也都在，大家互相拜年，說說笑笑，氣氛熱鬨非凡。
從堂伯家出來，劉父就帶著劉平寇去村裡其他長輩家拜年。
北村有三分之一的人都姓劉，都是本家，論起輩分來，能叫出不少爺爺奶奶、叔叔伯伯來。
劉平寇跟在他爹身後，一家一家地走，見了人就恭恭敬敬地磕頭拜年，說些“過年好”“身體健康”“萬事如意”之類的吉利話。
村裡的長輩們也都喜氣洋洋的，見了麵就互相拱手拜年，然後把準備好的糖塊、花生、瓜子往孩子們手裡塞。
劉平寇的口袋裡也漸漸鼓了起來，除了壓歲錢，不是糖就是花生，實在是拒絕不了。
“平寇啊，今年多大了？”一位拄著拐杖的劉姓老爺爺笑眯眯地問他。
“太爺爺，我15了。”劉平寇恭恭敬敬地回答。
“嗯，不小了，該說媳婦了。”老爺爺捋著胡子說，“有沒有看上哪家的姑娘啊？”
劉平寇的臉“騰”地一下就紅了，偷偷瞄了一眼不遠處正和幾個姑娘說話的林淼，小聲說：“還……還沒呢，爺爺。”
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，老爺爺也笑著說：“不急不急，慢慢來，咱們北村好姑娘多著呢。”
劉平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，趕緊跟著他爹往下一家走。
拜完年，已經快到中午了。太陽高高地掛在天上，雖然天氣還是很冷，但陽光照在身上，讓人覺得暖洋洋的。
村裡的大人們聚在一起，互相遞著煙，說著今年的收成，說著城裡的新鮮事兒，也說著共產黨在解放區搞的那些事兒。
“聽說了嗎？平西那邊，共產黨真的給老百姓分地了！”一個大叔神秘兮兮地說，“說是把那些地主老財的地，還有鬼子以前占的地，都收回來，分給沒地的窮人種，隻交很少的租子，有的甚至不用交！”
“真的假的？有這好事？”旁邊有人懷疑地問。
“怎麼是假的呢？我表舅就在平西邊上的村子，他來信說的，千真萬確！”大叔拍著胸脯說，“他說現在日子好過了，不用再受地主的氣了，自己種自己的地，糧食打下來都是自己的，心裡踏實！”
“哎呀，要是咱們這兒也能這樣就好了。”有人感慨地說。
“誰說不是呢，”劉興邦也插了一句，“鬼子走了，咱們老百姓就盼著能過上幾天安穩日子，能有口飽飯吃。共產黨要是真能為老百姓著想，那可是咱們的福氣。”
劉平寇聽著心想“我們這也是抗日區，隻是還沒輪到我們呢。”
劉平寇望著城裡的方向想著，也不知道劉先生怎麼樣了，有2年沒他的信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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