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月1日這天是這個時代的一個節點。
離上次回北村老家一個星期了。這中間下了場小雪,氣溫越來越低,四九城的胡同裡的風打著旋兒,卷著枯葉,把寒意往人骨頭縫裡鑽。
屋簷下有少許的冰棱子,時不時“哢嚓”一聲砸在青石板上,驚得在胡同口曬太陽的老頭老太太直縮脖子。
11月的頭一天,天還沒大亮,劉平寇就穿上了薄棉襖,這個年代棉襖是分薄和厚兩種的,不像後世有保暖內衣和羽絨服。
為了行動方便天不算太冷都是穿薄棉襖,有個彆例外的就是太懶的人,自己不做又沒錢買成品。
劉平寇揣著戶口本就往街道辦走去。他特意在新棉襖外頭套了件洗得發白的藍布中山裝,為了就是不顯眼。
走到西磚胡同口時,老趙家的煤球爐子正冒黑煙,“平寇啊!聽說今兒辦票證?”
老趙媳婦探出半個身子,裹著補丁摞補丁的衣服,“幫我瞅瞅,要是人多的我今天先不去了,家裡糧食還夠吃幾天的,不想去排隊等,家裡的棉衣還沒趕製出來呢,這馬上天就更冷了!”
街道辦外的灰磚牆上,新刷的標語還帶著潮氣——“節儉節約,反對浪費”。
院裡早排起了長隊,穿棉襖兒的、戴狗皮帽子的,擠得跟什麼是的。
劉平寇老遠就瞧見了江洋,他那粗壯魁梧的身形在人群裡格外顯眼,正踮著腳往裡麵張望。
“老二”劉平寇喊了一嗓子。江洋扭過頭,露出一口大白牙:“嘿!可算盼著你了,這天兒,凍死個人,你帶熱水了嗎,給我喝點!”
“今天出門早忘帶個水瓶出來了,排了半天對又冷又渴的!”江洋接著說“那倆貨也在裡麵了”
倆人湊到一塊兒,和郭祥、佟東也碰上了頭。劉平寇正好帶著軍用水壺呢,就想到人會多得排隊,自己準備了茶水。
幾個把兄弟站在一塊兒,剛聊了兩句廠裡新到的機床。
就被後頭的老太太打斷了。拄個拐棍的老太太後頭跟著個梳羊角辮的小女孩,抱著個鐵皮餅乾盒,“我家丫頭發燒三天了,家裡剛斷了糧食,讓我先換吧!”
人群自動讓開條縫,劉平寇瞅見餅乾盒上歪歪扭扭寫著“救急”倆字。差點看錯成“救命”一想這是來辦糧食票證的,不可能拐賣孩子。
好不容易輪到劉平寇辦手續,窗口裡的工作人員老丁他還認識,老丁戴著套袖,眼鏡腿用繩子係在脖子上。
“劉同誌,你家這定量算多的了。你和你那些兄弟,每人38市斤,你媳婦林淼32市斤,你大妹28斤,倆雙胞胎妹妹每人22斤。就對是夠吃的,不過也得省著點。”說著從鐵皮文件櫃裡抽出張嘎嘎新的紙,“這是粗糧細糧搭配表,下月起紅薯乾也算粗糧配額。”
劉平寇接過證,聽見隔壁窗口的大嫂哽咽的說:“俺家五口人,才給這點兒油票?俺男人在鋼廠乾活,不多吃點油水咋有力氣?”
劉平寇可不指望那點定量,空間裡花生油都有千八百斤,這還是他沒時間弄的情況下。
出了街道辦拿著剛辦好的票證,幾個兄弟往糧店走。
路過國營照相館,櫥窗裡的結婚照蒙著層灰,照片裡的新人穿著嶄新的列寧裝,胸前彆著毛主席像章。
劉平寇和媳婦停下腳步看了一下,劉平寇“有時間補個好看的婚紗照。”
“不了,隻要有你在身邊,拍的所有照片都是婚紗照。”林淼很知足的說道。
突然,街角傳來爭吵聲。戴紅袖章的街道積極分子正拽著個穿長袍的老頭:“王掌櫃,都說了不準私囤糧食,你這些糧食時怎麼回事!”老頭急得直拍大腿:“冤枉啊!我是擺攤賣早點的,沒細糧生意怎麼做…”
糧店門口的隊伍拐了三個彎,前頭的人踮腳張望:“聽說米缸見底的都能領救濟糧票?”
“拉倒吧,那得居委會開證明,門檻高著呢!”江洋媳婦張嬌風風火火擠過來。
鬢角還冒著汗著急的說:“平寇,幫我看看購糧證上這是多少斤”她掏出張發黃的紙,“彆一會讓弄錯了。”
劉平寇湊近一瞧,果然蓋的紅戳擋住了一點點數字,正要說話呢,糧店的鐵門“嘩啦”拉開,人群頓時騷動起來。
告訴了張嬌,她是32斤,細糧隻有15斤這比例不少了。
告訴完張嬌劉平寇領好全家的梁,扛著兩袋糧食往家走時,日頭都快到頭頂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