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月21日,天沒亮透,西磚胡同的牆根下結著薄冰。
劉平寇和林淼剛出院門,踩著凍硬的土路往單位裡走,棉鞋底子有點平了,踩在冰麵上打滑。
“哥,帶倆烤白薯!”平清從院門裡探出頭,手裡舉著油紙包,嗓門比胡同裡彆人家的大公雞還亮。
“得嘞,放餐廳吧,回來再吃。”劉平寇頭也不回,呼出的白氣立馬被風吹散“讓你大姐看好煤爐,彆讓你大姐複習凍著。”
胡同口的老周的早點攤早就支起來了,炸油餅的香味飄得老遠。
劉平寇和媳婦一人打了份豆漿帶走,把媳婦送到單位,劉平寇就上班去了。
到了北京第二機床廠,門崗老李頭剛填完煤塊:“劉科長,廠長在辦公樓門口轉悠呢,瞅那樣子是等你。”
“知道了李叔。”劉平寇拍了拍棉帽上的灰,往辦公樓走。廠區裡的廣播喇叭正放著《咱們工人有力量》,寒風把歌聲吹得零零碎碎。
保衛科辦公室裡,江洋這貨正蹲在爐子邊烤襪子,一股子焦糊味嗆得人直皺眉“老大,你可算來了,廠長剛才臉拉得老長。”
“少貧嘴。”劉平寇摘下手套,帽子,往暖氣片上一貼“三產那邊今兒交貨?”
“可不是嘛,歐洲三個國家的貨堆了小半倉庫。”江洋把襪子翻過來“三產車間主任昨兒還跟我嘚瑟,說他們車間這個月獎金能多發三成。”
正說著,江廠長推門進來,軍大衣上沾著雪沫:“小劉,走,跟我去三產車間瞅瞅。”
倆人往車間走,路上碰見推著鐵架子車的女工,車鬥裡碼著鋥亮的銅製懷爐,車裡都用絨布包著。
“這些是給瑞瑞的,人家指定要銅的。”廠長指著車鬥,眼睛裡帶著笑。
車間裡機器嗡嗡響,女工們正往木箱上刷防潮油。
劉平寇拿起個懷爐,手指頭敲了敲:“廠長,這花紋跟發往蘇聯的一模一樣啊。”
“人家沒提意見,不就得了?”廠長接過懷爐,掂量著“能出口就不賴,彆瞎琢磨。”
“那可不成。”劉平寇把懷爐放回箱子“您想啊,老吃一碗菜誰不膩?下個月換倆新花樣,讓他們覺得咱的貨金貴。”
江洋不知啥時候跟了過來,叼著煙卷搭茬:“科長這話在理,我家張嬌前兩天還說,供銷社的頭繩都月月有新樣式呢。”
劉平寇白了他一眼:“去去,你懂個啥。”
轉頭對三產的王主任說“弄點好料子,做些帶編號的,弄成限量款,給那些有頭有臉的人定製。”
王主任搓著手:“編號?這能頂啥用?”
“防止仿造啊。”劉平寇蹲下身,撿起塊廢銅片在地上劃“每個國家的貨刻不同的記號,再蓋個防偽戳,這就是品牌防偽,要走高端路線。”
廠長摸著下巴琢磨:“那內銷的呢?總不能都搞限量吧?”
“內銷就做結實耐用的大眾款。”劉平寇站起來拍了拍灰“國外市場得吊著賣,這叫饑餓營銷——貨少了,他們才搶著要,價才能上去。”
郭祥路過,聽見這話樂了:“科長你這詞兒新鮮,哪兒學的?”
“瞎琢磨的。”劉平寇笑了“就像過年憑票買肉,越緊俏越金貴,一個道理。”
王主任眼睛亮了:“這麼說,咱能多換點外彙?”
“那可不”劉平寇往車間外走“讓商業部在跟外國人說說,高端款定價翻兩番,每月就出五十個,保準搶手。”
廠長拍了他胳膊一下“行啊你,保衛科屈才了,該去供銷科。”
“彆介,我還是守大門踏實”劉平寇嘿嘿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