曬穀場邊的老柳樹葉子卷成了小喇叭，張大山蹲在田埂上，煙袋鍋子在手裡轉得冒火星。
他盯著後山坡蔫頭耷腦的秧苗，喉嚨裡像塞了團燒紅的炭——這都入春二十三天了，天上連塊雲影子都沒見著，井裡的水眼瞅著往下退，再不下雨，今年秋後的公糧怕是要交不上。
隊長！李老蔫顛著個破草帽跑過來，西頭王二嬸家的水缸見底了，她男人正拿鋤頭砸井沿呢！
張大山地站起來，煙袋鍋子地折成兩截。
他抹了把臉上的汗，突然想起昨兒後晌楊靖家院裡轉著圈兒發光的陶罐。
那藍汪汪的光把半條街的人都招來了，連最摳門的趙德柱都縮在牆角偷瞄——這小子自打重生後，總整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玩意兒，可上回王嬸子咳得睡不著，他給的枇杷膏喝了三回就好利索；李大叔壞了三年的犁鏵，他拿個鐵片子敲兩下就能用了......
張大山把半瓶地瓜燒往懷裡一揣，找楊靖去！
楊靖正蹲在院裡擦陶罐，見張大山跨進門檻，那股子地瓜燒的酸味兒先撲了過來。
他抬頭笑：隊長今兒咋有空來我這破院兒？
靖子。張大山把酒瓶往石桌上一墩，瓶底壓得曬乾的辣椒籽響，我不問你那罐子是仙是鬼——他喉結動了動，糙得像砂紙的手攥住楊靖的手腕，屯裡五百口人等著喝水插秧，你要是真能通點......他指節捏得發白，今兒晚上，咱去龍王廟。
楊靖心頭一跳。
他上輩子送外賣時見過求雨的短視頻，可真要自己裝神弄鬼？
他餘光瞥見牆根兒奶奶曬的野山參，又想起昨兒小石頭拽著他褲腳喊哥哥求雨的奶聲，喉嚨突然發緊：成，但得按我的規矩來。
張大山猛地灌了口地瓜燒，辣得直咧嘴：你說咋整就咋整！
月亮剛爬上樹梢，龍王廟前的老槐樹下就擠了百來號人。
楊靖套著奶奶的黑布襖，襖襟短了三寸，露著半截青布褲腿；頭頂綁著個改裝的手電筒，用紅布裹了三道，看著倒像頂閃著微光的；懷裡的陶罐被他擦得鋥亮，罐底的開關按得發燙——這是他花30積分從係統兌的強光手電，昨兒抽了半宿獎才抽到的應急照明道具。
小石頭舉著根塗了夜光粉的竹竿跑過來，粉嘟嘟的小臉兒上畫了道黑灰：哥哥！
引雷旗！楊靖憋著笑，把孩子往身後拉了拉——那夜光粉也是他用10積分換的，撒在竹竿尖兒上，黑夜裡倒真像團小火星。
燒香！張大山扯著嗓子喊，自己先跪了，三炷香舉得筆直，龍王爺爺，咱平安屯祖祖輩輩沒乾過缺德事兒，楊靖這娃要是真能請動您......他偷瞄楊靖，聲音突然拔高，就賞場透雨吧！
楊靖深吸一口氣，感覺後背的汗把布襖都浸透了。
他閉著眼喊：天有九星，地有五脈，平安屯善人積德——偷偷用腳勾了勾小石頭的褲腳，孩子立刻舉高竹竿晃了晃，懇請龍王賜雨！
若三日內不下雨......他咬咬牙，我自焚謝罪！
唰——陶罐的藍光突然炸亮，直竄到半空中。
廟簷的銅鈴被夜風吹得亂響，王二嬸一嗓子癱在地上，趙德柱一屁股坐在泥裡，褲襠都濕了。
楊靖眼皮直跳——他明明隻按了一檔光，咋這麼亮？
難不成係統抽的獎裡有亮度增強？
下雨了！
下雨了！不知誰喊了一嗓子。
楊靖抬頭，豆大的雨點正砸在他鼻尖上。
先是稀稀拉拉，接著嘩啦啦下成了線。
張大山跪在雨裡，仰著臉笑出了眼淚；王嬸子把小石頭舉過頭頂，娘倆的笑聲比雨聲還響；趙德柱抹了把臉上的雨水，突然給楊靖磕了個響頭：靖爺！
我錯了！
楊靖站在雨裡，手心裡全是汗。
他望著天上的烏雲，心裡直犯嘀咕：這雨來得也太巧了吧？
昨兒係統提示說乾旱指數90，難不成真要下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