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靖蹲在曬穀場邊的老槐樹下,手裡摩挲著鐵匣的銅鎖。
七月的日頭毒得很,他後背的粗布汗衫早被洇出個深灰色的,可掌心還是涼的——劉會計今早塞給他的紙條還在褲兜裡,邊角被汗浸得發皺,像片蔫了的榆樹葉。
靖娃子!王二嬸的大嗓門從場院那頭炸過來,我家那把豁口鋤頭排第幾?
昨兒我家那口子說,使著比新的還得勁!她顛著竹籃擠過來,籃底露出半塊醃蘿卜,嬸子給你帶了塊醬菜,就著玉米餅子香!
楊靖忙起身接過,眼角餘光瞥見東頭草垛後晃了晃的藍布衫——是趙德柱。
那抹藍像根刺紮在他視網膜上,他想起昨夜牆根的枯枝斷裂聲,後槽牙輕輕咬了咬。
王嬸您放心,明兒頭一個就是您家的。他把醬菜往懷裡攏了攏,笑得見牙不見眼,就是這祖傳匣子金貴,每日隻能充三回,您可得讓叔把鋤頭擦乾淨了,省得汙了仙氣。
圍觀的人哄笑起來,張二嬸舉著鋤頭湊過來:我這把昨兒充的,您瞧這刃口!她用指甲刮了刮,泥點子都不沾,跟抹了油似的!
楊靖順著她的手看過去,鋤刃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——這是他今早偷偷噴了係統兌換的金屬光澤劑的效果。
昨晚劉會計說公社要查時,他蹲在柴房抽了半宿旱煙,係統麵板在眼前忽明忽暗,最後咬牙兌了這瓶要200積分的玩意兒。得讓這更實誠些。他當時想,不然光靠嘴皮子,可擋不住公社的人。
趙記分員也來啦?李大叔扛著犁把從西邊過來,正撞見趙德柱黑著臉往這邊挪,您這把鋤頭充過沒?
要不今兒排個號?
趙德柱的手在褲縫上蹭了蹭,喉嚨裡滾出個悶響:使慣了老鋤頭,不稀罕這些花把式。他盯著楊靖懷裡的鐵匣,眼尾抽了抽,再說了......鐵器可不是隨便能擺弄的,公社有規定。
場院裡突然靜了一瞬。
楊靖感覺後頸的汗毛豎起來,他摸了摸鐵匣,匣身的溫度透過粗布滲進皮膚——這是係統出品的玄鐵匣,說是倒也不算全假,畢竟係統提示裡寫著綁定宿主血脈。
他清了清嗓子,聲音故意放得透亮:李大叔您說是不是?
我爺當年修農具,總說器有靈,人有魂,心術不正的,使再金貴的家夥什兒也得崩刃。
李大叔立刻接話:那可不!
昨兒我使犁翻地,地壟直得跟墨線彈的似的。
我家那口子還說,這犁頭怕不是沾了靖娃子的福氣!他拍了拍趙德柱的肩膀,德柱兄弟,要不你也試試?
保準你記工分都順溜!
圍觀的人又笑起來,趙德柱的臉漲得像熟透的紫茄,他猛地甩開李大叔的手:誰稀罕!轉身就走,藍布衫下擺被風掀起,露出裡麵洗得發白的灰褲。
楊靖望著他的背影,喉結動了動。
昨夜他聽見牆根的動靜後,特意在院角撒了層細沙——今早起看,沙上有半枚膠鞋印子,前掌磨得薄,和趙德柱那雙總沾著泥的舊膠鞋一個樣。
靖子。劉會計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他身後,手裡攥著本磨邊的賬本,跟我去隊部,有點事。
隊部的土坯房裡飄著黴味,劉會計關上門,從懷裡掏出個皺巴巴的信封。
封口處蓋著匿名檢舉的紅戳,字跡歪歪扭扭,楊靖隻看了一眼就認出來——趙德柱寫的字,走之底總多出個小尾巴,和他記工分時的筆跡一個德行。
信裡說你私藏洋鐵匣,夜裡使邪火。劉會計推了推眼鏡,鏡片後的眼睛沉得像口井,公社的周乾事明兒來,說是要查鐵器。
楊靖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桌沿,木刺紮進指腹也沒察覺。
他想起係統商城裡的金屬檢測屏蔽卡,要500積分,夠他幫五戶挑水的。
可現在積分才攢了800,換了卡就剩300,萬一......
劉叔,您說這咋解釋?他突然笑了,我昨兒讓張二嬸的鋤頭見了光,您猜咋著?
她說那光跟廟裡的佛龕似的,暖融融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