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露水打濕了楊靖的布鞋,他攥著奶奶咳出的血絲帕子往回走,帕子上的血點在晨光裡像枚枚鏽紅的釘子,紮得他心口發疼。
路過糧站時,馬主任的尖笑聲突然刺進耳朵:“喲,這補丁摞補丁的也來領救濟?當國家糧票是自家鍋貼呢?”
楊靖腳步頓住。
透過糧站半開的木窗,他看見王奶奶正攥著皺巴巴的救濟申請,灰白的頭發被風掀得亂蓬蓬的。
馬主任蹺著二郎腿,指甲蓋兒敲得桌子咚咚響:“上回你家孫子偷挖隊裡紅薯,這事兒還沒算完呢!”
拳頭在褲兜裡捏得咯咯響,楊靖喉嚨裡像塞了團燒紅的炭。
可他想起昨夜奶奶咳得蜷成蝦米的模樣,想起衛生所老周頭搖頭說“得補補身子”的歎氣聲,終究沒衝進去。
他摸了摸懷裡疊得方方正正的舊棉襖——那是奶奶去年用他穿破的兩件單衣拚的,針腳密得能數清——默默把棉襖塞進包袱,係緊了繩結。
“奶奶,”他對著遠處冒炊煙的土房輕聲說,“咱不領這救濟,回頭我給您扯二尺新藍布,做件軟和和的新棉襖。”
係統提示突然在眼前炸開,淡金色的字浮在晨霧裡:【新心願鎖定:讓奶奶堂堂正正穿上新布棉襖】【完成獎勵:500積分+技能卡【精算之眼】】楊靖盯著“堂堂正正”四個字,喉結動了動——他要的不是施舍,是奶奶穿上新衣裳時,能挺直腰板跟人說“我孫子給買的”。
第二天雞剛打鳴,楊靖就蹲在曬穀場的石磨旁翻係統麵板。
李老蔫家的挑水任務閃著綠光,王瘸子的雞棚維修標著“急”,娃娃媽要止痛藥的請求還帶著溫度——他咬咬牙,把五項任務全勾了。
最後一項“趙德柱家掃院子”讓王念慈直皺眉:“那老摳門兒的院子,草比人高,你圖啥?”
“圖他挑不出刺兒。”楊靖擠眉弄眼,“我越顯得軟乎,他越放鬆警惕,等哪天算總賬……”他比了個抹脖子的手勢,把王念慈逗得直笑。
張大山扛著鋤頭路過時,正撞見楊靖拽著他袖子:“隊長,我申請超額插秧,一天兩畝,雙倍工分!”
“你小子瘋了?”張大山把草帽往他頭上一扣,“兩畝地夠三個壯勞力乾一天!昨兒還見你背王嬸子去衛生所,這身子骨扛得住?”
楊靖沒接草帽,指尖蹭了蹭褲腿上的泥印:“我要的不是表揚,是公道。”他聲音突然低了,“您記不記得上月,劉會計把我幫老奎頭修犁的工分記成半分?”
張大山的臉沉下來。
他拍了拍楊靖肩膀:“成,我給你記著。要是真乾出來,工分翻倍;要是累趴下……”他咧嘴一笑,“我讓念慈給你熬三天紅糖薑茶。”
王念慈的臉唰地紅了,抄起掃帚作勢要打,楊靖早笑著跑遠了。
夜裡的雨來得急,豆大的雨點砸在草屋頂上,像有人在敲破臉盆。
楊靖披著破麻袋蹲在李老蔫家灶前,泥點子濺得滿臉都是。
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,抄起瓦刀往磚縫裡填泥——係統換的快乾水泥就是好使,方才還漏雨的灶台,這會兒已經結結實實。
“叮——”他掏出口琴吹了段短音,又貓著腰往王瘸子家跑。
舊口琴是奶奶年輕時的嫁妝,銅片兒都磨薄了,吹《東方紅》總跑調,這會兒倒成了寶貝——短音是開始,長音是結束,中間的節奏快慢,全是他勞動的證據。
“楊靖!”王念慈舉著油紙傘衝進雨裡,薑湯罐子撞得叮當響,“你不要命了?雨這麼大!”
楊靖抹了把臉上的水,咧嘴笑:“念慈你看,這雨點子砸在身上,倒比日頭底下涼快。”他又吹了段長音,“剛修完李老蔫家,這就去王瘸子家。等哪天有人說我沒乾活……”他晃了晃口琴,“這琴聲就是證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