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霧還沒散儘時,楊靖就著鹹菜啃了半塊玉米餅,碗底的粥湯都沒剩。
他蹲在炕沿邊抹嘴,係統麵板突然在眼前“唰”地展開——那團紅光比昨晚更刺眼,像塊燒紅的烙鐵,在“【開啟祠門】”四個字上滋滋冒熱氣。
“條件:村民自願參與,紅綢係門,鈴聲共鳴。”楊靖用指甲戳了戳麵板,係統提示音跟著“叮”一聲,震得他耳膜發癢。
他摸出褲兜裡皺巴巴的積分條,上個月幫李二柱修了三台破犁,又替張寡婦挑了二十擔水,攢了小三百積分。
咬咬牙點了兌換,十尺紅綢“唰”地落在腳邊,紅得跟王念慈那件褪色的襯衫領似的。
“楊靖哥?”窗紙被戳出個小窟窿,王念慈的聲音裹著露水飄進來,“我瞅見你屋燈亮得早,來借針線——”她掀開門簾,正撞見楊靖蹲在紅綢堆裡,活像隻掉進染缸的大公雞。
楊靖手忙腳亂把紅綢往身後藏,卻被王念慈眼尖瞅見:“這是要紮大紅花?”她蹲下來摸了摸布料,指尖蹭上點紅粉,“比供銷社的綢子軟和,你從哪兒弄的?”
楊靖喉嚨動了動。
他早想過要怎麼跟王念慈解釋係統的事——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。
這姑娘總說他“鬼點子比苞米粒還多”,要是知道他連紅綢都是“變”出來的,指不定要揪著他問三天三夜。
“昨兒去縣城換糧票,順道在廢品站撿的。”他撓了撓後腦勺,“就想著……鐵牛廟那門環鏽得厲害,紮點紅綢喜慶。”
王念慈沒接話,低頭把紅綢疊成方塊。
她的手指沾過粉筆灰,指節上還留著教孩子們寫字時蹭的墨點:“真要開那廟?我聽老人們說,打從四清那會兒封了門,就再沒人敢動鎖頭。”
楊靖望著她發頂翹起的碎發,忽然想起前兒教孩子們唱《大海航行靠舵手》時,她也是這樣彎著腰,把跑調的鐵蛋兒拽到身邊糾正。
“不是我開,是大家想開。”他蹲下來與她平視,“這屯子現在有鈴聲喊開工,有廣播說政策,可總缺個……能讓大夥兒一塊兒喘口氣的地兒。”
王念慈的眼睛亮了亮,像被風吹亮的煤油燈。
她把疊好的紅綢塞進楊靖手裡:“我幫你裁。”
午後的日頭把曬穀場曬得發燙。
楊靖蹲在樹底下,看小文舉著把缺了口的剪刀,帶著五六個小崽子“哢嚓哢嚓”裁紅綢。
那丫頭紮著兩根羊角辮,辮梢係著他前兒送的玻璃珠,跑起來“嘩啦啦”響:“楊靖哥說啦,每人拿一段,去問自家爺爺奶奶,願不願給鐵牛廟係條心!”
“我先去老喇叭爺爺家!”胖墩兒叼著根狗尾巴草,紅綢在手裡甩成火流星。
老喇叭正蹲在牆根兒聽半導體,見他舉著紅綢衝過來,半導體“啪嗒”掉在地上:“小兔崽子跑這麼急,是狼攆你了?”
“楊靖哥說要給鐵牛廟係紅綢!”胖墩兒把紅綢往老喇叭懷裡塞,“您當年不是說,您爹在廟裡躲過胡子嗎?”
老喇叭的手突然抖了。
他摸出褲兜兒裡的煙袋鍋,在紅綢上蹭了蹭——那綢子軟得像他老伴兒走前給他織的毛褲。
“係!必須係!”他“騰”地站起來,半導體都顧不上撿,“我這就去把我那箱老紅布翻出來,比這還紅!”
張大山是在傍晚時分來的。
他扛著把鋤頭,褲腳沾著新泥,站在楊靖院兒門口直搓手:“那啥……我家也有塊紅布。”他從懷裡掏出個布包,紅布裹得方方正正,“是我跟娃他娘結婚時扯的,一直收在櫃裡。”
楊靖接過來,指尖觸到紅布上的針腳——歪歪扭扭的,像小崽子畫的蚯蚓。
“張叔這是……”
“前兒我去公社開會,”張大山蹲下來,用鋤頭尖兒在地上畫圈,“王書記說要‘發動群眾乾實事’。我瞅著你整的鈴聲、紅綢,大夥兒臉上的笑比分糧時還多。”他突然抬頭,皺紋裡全是光,“算我一份。”
就連周衛國家門口的歪脖子樹,也悄悄掛上條窄紅綢。
那是周嬸子趁周衛國扛著犁下地時係的,紅綢被風一吹,掃過門檻上他前兒踹的裂縫。
周衛國收工回來瞅見,脖子漲得跟紫茄子似的:“誰掛的?我明兒就扯——”
“扯啥扯?”周嬸子端著酸菜缸從屋裡出來,“你當我瞅不出來?自打楊靖整了那鈴聲,你上工都不磨嘰了。”她用筷子戳了戳酸菜,“再說了,就你那破嗓子,喊十遍‘上工’都不如人家車鈴響。”
周衛國張了張嘴,到底沒敢接話。
他蹲在門檻上抽旱煙,目光卻跟著紅綢晃——那抹紅,比他昨兒摔碎的旱煙杆順眼多了。
黃昏的曬穀場像鍋煮沸的餃子。
楊靖把自行車推到鐵牛廟前,後車架上掛著的銅鈴被孩子們串滿了野菊編的小鈴鐺,風一吹“丁零當啷”響。
老喇叭站在石磨上,扯著嗓子喊:“平安屯開廟儀式——開始!”
三十多條紅綢從四麵八方湧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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劉嬸子攥著紅綢跑,鞋跟兒掉了都沒察覺;李大叔舉著紅綢擠,煙袋鍋子撞在彆人後背上;就連最不愛湊熱鬨的趙奶奶,也讓孫子攙著,把壓箱底的紅蓋頭係了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