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靖剛把那張帶著係統涼氣的百元大鈔塞進鞋墊,後腳跟的破棉鞋還沒焐熱乎,老喇叭的破鑼嗓子就撞開了磨坊門。
楊靖!
楊靖!老喇叭呼哧帶喘地衝進來,棉帽子歪在耳朵上,鼻尖凍得通紅,縣城供銷社貼告示了!
說有人用帶牛頭印的假票兌貨,要徹查源頭!
楊靖正蹲在裝山菌的筐邊,手底下的山菌撒了一地。
他猛地站起來,後頸的碎發蹭著磨盤上的蜘蛛網:誰用的?
趙貨郎!老喇叭拍得大腿山響,棉褲腿上的雪渣子簌簌往下掉,他昨兒在西屯用你那牛頭票兌了三塊肥皂,售貨員舉著票問這印子誰蓋的,趙貨郎嘴快,說平安屯老秤爺蓋的
楊靖太陽穴突突直跳。
前兒老秤爺舉著煙袋杆削的牛頭章滿屯晃悠,說驗票得有個響當當的記號,他還想著老頭圖個樂嗬,誰成想這老頭把顯權威刻進骨頭裡了——蓋印比生產隊分豬食還勤快!
奶奶的牆根冒熱氣兒那事兒早被拋到腦後,楊靖彎腰抓了把山菌塞回筐裡,指尖都在發抖。
係統麵板在眼前飄著,【流通過載】的紅歎號刺得他眼疼——之前怕村民生疑,代票發得太散,現在倒好,牛頭印成了明晃晃的箭頭,直指平安屯!
小石頭!狗剩!二丫!他扯著嗓子喊,聲音撞得磨坊木梁直顫。
三個小腦袋地從磨盤後麵探出來。
小石頭褲腰上還彆著半截鉛筆,那是專門畫代購圖的;狗剩嘴裡叼著半塊灶糖,腮幫子鼓得像倉鼠;二丫懷裡抱著個布包,裡麵塞著疊畫滿火柴、布票的紙片——都是村民找他們的憑證。
把所有代購圖收起來!楊靖抓過桌上的煤油燈,火苗映得他眼底發亮,從今兒起,不畫印了,隻蓋驗訖章。
布票和火柴分開兌,誰要兌東西,先吹口琴暗號——《小放牛》吹三聲長音,再兩聲短音。
那要是記不住呢?二丫揪著布包繩子,歪著腦袋問。
記不住就不兌!楊靖抄起牆角的竹掃帚,往地上一杵,寧可少賺積分,也不能露馬腳!
狗剩,你去東頭西頭傳話,挨家挨戶說;小石頭,把咱們畫票的鉛筆全藏到村頭老槐樹下的樹洞裡;二丫,把布包給我——他伸手要接,二丫卻把布包往身後一藏。
楊哥,這是王奶奶的火柴票,她明兒要換鹽。小丫頭抿著嘴,眼尾泛著水光。
楊靖心尖一軟,伸手揉了揉她的羊角辮:明兒讓王奶奶來磨坊,我親自給她兌。
記著,以後隻認口琴暗號,彆人問票從哪兒來,就說十戶聯保代買的——跟之前小石頭說的一樣。
小石頭立刻挺了挺胸脯,活像隻被拍了背的小公雞:對!
我爹是張隊長親侄子,咱們屯子的事,張隊長擔著!
楊靖差點笑出聲,又趕緊繃住臉:趕緊去!三個小蘿卜頭撒丫子往外跑,狗剩的棉鞋踩在雪地上,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腳印。
轉過磨盤,楊靖摸出藏在梁上的鐵皮盒,裡麵躺著老秤爺刻的牛頭章。
他盯著那枚木頭章子,突然地掰成兩半——木頭茬子紮得手心生疼,倒比係統提示還清醒。
楊靖!
劉嬸子的大嗓門從磨坊外飄進來,她端著個搪瓷缸,缸裡的玉米糊糊還冒著熱氣:小吳乾事讓我給你帶話呢!
他說稽查組明兒來屯子,讓你把那牛頭印收收!
楊靖迎出去,正撞見劉嬸子踮著腳往磨坊裡張望。
她花布圍裙上沾著玉米渣,見楊靖出來,立刻湊到他耳邊:小吳乾事還說,讓我放風說查的是西屯老李家,他兒媳從外省帶回一遝廢票——你說這事兒巧不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