曬穀場的麻雀剛撲棱著翅膀掠過柳枝,“哢嗒哢嗒”的油印聲就撞碎了晨霧。
楊靖哈著白氣搓了搓手,油印機的滾軸被他擦得鋥亮,機油味兒混著新印的油墨香,在冷冽空氣裡漫成一團暖霧。
“楊哥,這滾子咋老卡紙?”大柱子捏著半張皺巴巴的合同,鼻尖凍得通紅。
他是隊裡最壯實的勞力,此刻卻像捧著易碎的瓷碗,指腹在“平安屯副業聯社”的紅章上輕輕蹭。
楊靖彎腰調整滾軸角度,後頸被王念慈的麻花辮掃了一下——這姑娘昨夜幫著磨油墨,發梢還沾著星星點點的藍。
“得順著紋路推。”他手把手教大柱子,“你看,這合同不是紙,是咱屯的臉。”
王念慈端著搪瓷缸過來,裡麵飄著兩片曬乾的山楂:“喝口熱乎的,彆讓手凍僵了。”她的睫毛上凝著霜花,笑起來時像落了雪的玻璃窗突然透出光,“小石頭在那邊喊著要試念,你不去聽聽?”
曬穀場東南角,小石頭正踮著腳站在碾盤上,手裡舉著剛印好的合同,活像個小乾部:“甲方平安屯副業聯社,乙方縣棉紡廠……本合同基於集體勞動與物資協作,符合‘自力更生、城鄉互助’政策精神!”他故意把“政策精神”四個字咬得極重,尾音還往上挑,逗得圍在底下的婦女們直拍腿笑。
“這娃,念得比廣播員還溜!”二丫嫂抹了把沾著麵的手,“上回周會計念工分條,他還說像蚊子哼哼呢!”
楊靖望著那團蹦跳的小身影,係統麵板在眼前忽明忽暗——積分欄裡的數字還在往上躥,每印一份合同就漲5分。
他摸出兜裡的水果糖,剛要拋給小石頭,卻見王念慈先一步把自己的圍巾給娃圍上了:“彆凍著嗓子,等下還得去供銷社呢。”
“供銷社?”大柱子猛地直起腰,油印機“哢嗒”一聲壓出半張紙,“楊哥,你真要把這合同送縣城?”
“咋不送?”楊靖抽出疊合同塞進帆布包,邊角的“民印”是老針線用榆木刻的,還帶著木頭的清香味,“周衛國說咱偽造票證,那咱就讓全縣看看,這是光明正大的協作。”他拍了拍包,“裡麵還有給縣計委的信,寫著‘歡迎監督指導’——咱莊稼人,最怕的就是見不得光的事。”
王念慈把包帶往他肩上提了提:“我跟你一塊兒去。”她的耳尖凍得通紅,語氣卻像灶膛裡的火,“上回送兔毛那會兒,張副主任還誇咱的貨乾淨。”
兩人踩著雪咯吱咯吱往村口走時,張大山扛著鋤頭從地頭過來,棉襖領子敞著,露出裡麵洗得發白的秋衣:“等等!”他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,“給縣上的同誌帶倆熱乎的粘豆包,咱屯的心意。”
楊靖接過時,油紙包還燙得燙手。
他望著張大山鬢角的霜,突然想起剛重生那會兒,這漢子還罵他“小滑頭”——如今倒好,恨不得把屯裡最金貴的東西都塞給他。
縣城供銷社的門簾一掀,楊靖就聞到了熟悉的肥皂香。
張副主任正趴在櫃台上撥算盤,聽見動靜抬頭,眼鏡片上的霧氣散了些:“小楊?”他盯著楊靖懷裡的帆布包,“又帶啥寶貝來了?”
“不是寶貝,是合同。”楊靖把合同攤開,“咱屯跟棉紡廠協作,用兔毛換布票;跟印刷廠協作,用手工品換油墨……都寫清楚了,三方簽字按手印。”
張副主任的手指劃過“民印”,突然笑出了聲:“好你個小楊,把黑市交易玩成正規協作了!”他推了推眼鏡,“上回你們送的兔毛,紡織廠廠長還誇比國營收購站的都乾淨。”他抽出鋼筆在合同上畫了個圈,“這試點我批了,先給三十尺布票——不過得寫清楚,是‘支持集體副業’。”
楊靖接過布票時,手心都在發燙。
他走出供銷社大門,正撞見馬主任從對麵糧站出來。
那女人的狐狸皮圍脖歪在肩上,見著他先是一怔,隨即冷笑:“楊靖,你當一張紙就能洗白?”
“洗不洗白,得看紙裡裝的是啥。”楊靖把合同往懷裡攏了攏,“馬主任要是閒得慌,不如去看看咱屯的曬穀場——現在可沒娃舉樹枝攔人了,都蹲在油印機旁邊學寫字呢。”
這話像根針,紮得馬主任的臉瞬間漲紅。
她踩著棉鞋“咯噔”一聲轉身,圍脖上的毛被風掀起,活像隻炸了毛的老母雞。
消息傳回平安屯時,正是傍晚。
二丫嫂舉著剛收到的布票,在曬穀場扯著嗓子喊:“張副主任批了!三十尺!夠給咱縫補組做十件新圍裙!”
老針線摸索著摸過布票,指尖在“縣供銷社”的紅章上反複摩挲:“好,好……我徒弟沒走歪道。”她突然提高嗓門,“那些說‘仙符’的,現在該閉閉嘴巴了!”
可周衛國哪能這麼容易閉嘴巴?
公社辦公室裡,他把合同複印件捏得皺巴巴,茶水濺在“城鄉互助”四個字上,暈開一團墨漬:“他們這是鑽政策空子!”
馬主任嗑著瓜子,瓜子殼“劈啪”掉在桌上:“查!查他的油印機哪來的,查他預支的布票哪來的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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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半仙縮在牆角,山羊胡抖了抖:“要不……再放風說他夜裡畫符?”
當夜,幾張“楊靖畫符變布票”的傳單就塞進了各家的門縫。
可還沒等天亮,鐵蛋娘就攥著傳單衝進了曬穀場,扯著嗓子喊:“都來看!這是哪個缺德鬼造的謠!”她“刺啦”一聲撕了傳單,“我昨兒後半夜起來給鐵蛋蓋被子,親眼瞅見楊靖跟王念慈在油印機前忙活!那滾子轉得吱呀響,哪來的符?”
老針線柱著拐杖過來,針錐在地上戳得咚咚響:“誰再嚼舌根,我這針錐可不長眼!合同上的字,是我教王念慈寫的,一橫一豎都有講究!”
小石頭帶著娃們舉著樹枝跑過來,小嗓門亮得像銅鈴:“合同不是符,勞動最靠譜;楊靖不畫鬼,隻畫平安路!”
楊靖站在油印機旁,看著那堆快有半人高的合同,係統提示突然在眼前炸開:“【集體契約】覆蓋率達60,‘信用體係’穩固,觸發隱藏獎勵——‘政策適應性+15’增益效果降低被定性為‘投機’概率)。”
王念慈湊過來,發梢的油墨香混著曬穀場的乾草味:“你在笑啥?”
“笑咱們的章。”楊靖摸了摸油印機上的滾軸,“下一步,不光咱屯用這章,全縣的屯子都得學。”他望著遠處漸起的炊煙,聲音輕得像飄在風裡的蒲公英,“等他們都學會了……”
“楊哥!”大柱子從村口跑過來,喘得直咳嗽,“磨坊那邊……圍了好多人!劉會計站在石碾上,臉漲得跟紫茄子似的!”
楊靖和王念慈對視一眼,背起帆布包就往磨坊跑。
風卷著雪粒子打在臉上,遠處傳來劉會計發顫卻尖利的聲音:“……我手裡有賬!楊靖他……”
話沒說完,就被一片嘈雜聲淹沒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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