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冷霧還沒散透,楊靖就被院外的哭嚎驚醒了。
他踢開棉被翻身下床時,棉鞋都沒來得及穿,光腳踩在青磚地上,涼意順著腳踝往上竄——這動靜不對,王念慈昨兒還說牛犢生龍活虎地啃草,怎麼一大早就有人哭?
楊靖!
楊靖!張大山的嗓門兒比平時高了八度,隔著籬笆牆直往院裡鑽,牛棚!
牛棚出事兒了!
楊靖抄起棉襖往身上一裹,門都沒關就往外跑。
晨霧裡,牛棚的草頂像團沒化開的墨,幾個身影在棚前打轉,王念慈的藍布衫被風吹得獵獵響,她正攥著條紅布,手指把布角都絞出了褶子。
踹開!張大山吼完這倆字,後退兩步卯足了勁兒抬腳——一聲,破門板砸在地上揚起塵土,楊靖的心跳跟著漏了半拍。
三頭油光水滑的西門塔爾牛犢直挺挺躺在稻草上,舌頭烏紫著搭在嘴邊,白沫子順著下頜滴進草堆,把新鋪的稻草染成了渾濁的灰。
王念慈的紅布掉在地上,她捂住嘴,眼睛裡的光地滅了:昨兒還搶我手裡的胡蘿卜......
張大山蹲下去摸牛犢的耳朵,手剛碰到皮毛就觸電似的縮回來:涼透了!
才到兩天!
飼料是按老規矩拌的,水喝的是後山泉眼,咋就......他突然站起來,拳頭砸在棚柱上,震得草屑簌簌往下落,這是要斷咱副業的根兒!
楊靖蹲下身,指尖輕輕扒開牛犢的眼皮。
眼膜上那片不正常的淤紅像根針,紮得他後槽牙直發酸——他搞過係統裡的《獸醫速成手冊》,普通積食的牛眼是清亮的,這分明是......他念頭剛轉一半,係統提示音在耳邊地響起,眼前浮起半透明的藍色麵板:
【協作藍圖·運輸路線追蹤】
檢測到異常死亡牛犢與聯屯中轉站首批物資同批次運輸
高亮顯示:第三日停靠點趙家溝)
風險預警:該區域上月曾上報牛腹瀉疫情未錄入官方檔案)
楊靖的指甲掐進掌心。
他想起昨兒地窖裡攤開的牛棚圖紙,想起王念慈問給小牛起啥名兒時眼裡的星星,喉嚨突然發緊。
正發怔,老黃牛的煙袋鍋子地敲在門框上——這老爺子裹著洗得發白的綠軍裝,軍大衣下擺沾著草末子,臉上的皺紋繃成了線。
讓開。老黃牛擠開人群,半跪在牛犢旁。
他摸牛舌、看蹄子、扒開牛嘴聞了聞,原本渾濁的眼睛突然亮得嚇人:傳染性腹瀉。騰地站起來,軍大衣帶起一陣風,這病七天能放倒半個牛棚!
現在就得封棚、消毒、禁運,把剩下的牛全挪到東頭老麥場,人也不許隨便進出!
燈影點收菜咋辦?王念慈急得直搓手,趙家屯的菜車今兒該到了......
楊靖突然拔高聲音,驚得棚外的麻雀撲棱棱亂飛,狗剩!他扯開嗓子喊,騎我那輛二八大杠去燈影點,告訴劉會計暫時不收菜,就說......就說平安屯鬨牛瘟!
鬨牛瘟?
那咱屯的名聲......張大山急得直跺腳,後槽牙咬得咯咯響。
楊靖攥緊了棉襖口袋裡的係統麵板,指尖在虛擬按鍵上快速劃動。
他調出運輸記錄,趙家溝那截紅標刺得人眼睛疼——老秤杆的驢車運飼料時,怎麼會途經疫區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