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靖咬著半塊玉米餅子剛跨進奶站門檻,就聽見老秤杆妻的大嗓門從街對麵炸過來:小楊!
你快瞅瞅西頭老槐樹下!
他手裡的搪瓷缸子一聲磕在門框上。
順著老秤杆妻手指的方向望過去,晨霧裡的白牆像被潑了墨——東一張西一張的油印傳單,紙角被風掀起,資本主義毒料美帝特務信號幾個字刺得他後槽牙發酸。
昨兒後半夜貼的。老秤杆蹲在門檻上卷旱煙,煙紙抖得直打顫,我起夜撒尿瞅見倆黑影,扛著糨糊桶跟做賊似的。他突然壓低聲音,聽說是許三爺的人,說你那反光工裝夜裡發光,是給特務打暗號......
楊靖把玉米餅往桌上一摔。
餅渣子濺到賬本上,正好落在張寡婦定製兩件的名字旁。
他摸出兜裡的係統麵板,區域聲望進度條還停在98——昨天剛因為發光工裝漲到95,這傳單一貼,怕是要往下掉。
叮鈴鈴——
奶站的老電話突然響得刺耳。
楊靖抄起話筒,聽筒裡傳來陳乾事帶著顫音的喊:楊靖!
趕緊來縣禮堂!
許家那老東西聯合了三個村的貧協代表,說要開批鬥會!
現在禮堂外頭已經掛橫幅了!
批鬥會?楊靖捏著話筒的手緊了緊。
窗外掠過兩個戴紅袖章的,胳膊上的紅布晃得他眼疼。
他瞥見牆上貼的先進個體戶獎狀,邊角已經被撕下一道口子,露出底下新貼的傳單。
他們說你用蠱惑群眾。陳乾事的聲音突然放輕,我剛去廣播站,王姐說今早有人硬闖,在大喇叭裡喊楊靖勾結境外......
楊靖突然笑了。
他想起昨天係統剛解鎖的應急物資空投,指尖在麵板上劃過強光手電筒x5的圖標。
許三爺不是要演捉妖記麼?
那他就給這場戲加個。
陳乾事,他把話筒往肩頭一抵,抄起桌上的搪瓷缸灌了口涼水,您幫我盯著禮堂後巷,晌午頭要是有東西掉下來......他頓了頓,可彆當炮仗給踩了。
批鬥會的太陽毒得邪乎。
楊靖站在禮堂後巷的牆根下,仰頭望著灰撲撲的屋簷。
係統提示音在耳邊炸響:空投定位確認,投放倒計時10秒。他摸了摸兜裡的護身符——那是王念慈用舊紅布縫的,說能擋災。
五個黑黢黢的圓筒砸在青石板上,滾出兩米遠。
楊靖貓腰鑽進巷口的鹹菜缸後邊,看著兩個民兵拎著棍子跑過來。
其中一個彎腰要撿,被另一個拽住:彆碰!
許會長說這是特務道具!
禮堂裡傳來敲鑼聲。
楊靖扒著鹹菜缸沿兒往外看,許三爺正拄著棗木拐往台上挪,禿腦門兒在太陽底下鋥亮:鄉親們!
這楊靖白天賣工裝,夜裡放邪光,這是要把資本主義的毒瘤往咱骨頭縫裡鑽啊!
台下人群鴉雀無聲。
楊靖看見張大山的藍布衫在第三排晃動,老隊長脖子上的青筋鼓得像條蛇,正跟民兵推搡:我家娃啥樣我不清楚?
你們敢動他一根汗毛——
哎喲!
一聲尖叫打斷了許三爺的唾沫星子。
禮堂中間的青磚地上,不知誰家的小娃撿起了滾進來的手電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