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粒子還在往脖子裡鑽,楊靖卻顧不得搓手。
他望著王嬸家窗欞上搖晃的燈影——那盞燈從昨晚就沒熄過,油芯燒得滋滋響,像在替全村人喘那口憋了半月的氣。
可他攥著棉襖袖口的手緊了又鬆,係統麵板在腦子裡嗡嗡響,提示音剛消下去,奶奶臨終前的話又浮上來:“富得正,富得暖,可彆富得沒防備。”
“楊同誌?”劉會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,棉鞋踩得雪殼子咯吱響,“您說要開會,鐵蛋姑和念慈都到庫房了。”他推了推蒙著白霧的眼鏡,懷裡還抱著個藍布包,邊角磨得發毛,一看就是藏了半輩子賬冊的寶貝。
楊靖轉身時,後頸的雪化了,涼得人一個激靈。
他搓了把臉,把那些喜慶的歡呼都搓進肚子裡,隻留著股子冷硬的清醒:“走。”
庫房的門一推開,熱氣裹著苞米杆子味撲出來。
鐵蛋姑正蹲在炕邊翻柳條箱,大嗓門震得房梁落雪:“我就說把賬本塞醃菜壇子裡最保險!上回老李家藏雞蛋,我拿酸菜壓了三個月都沒找著!”她抬頭看見楊靖,用沾著灶灰的手拍炕沿,“小靖快來,念慈說要給每個屯子編暗號,我正想呢,咱就說‘二姨送的醬菜’——誰查就說走親戚,保準蒙混!”
王念慈坐在炕頭,膝蓋上攤著半本撕破的《農業生產手冊》,鉛筆在紙頁上飛:“鐵蛋姑的法子好是好,可光藏不行。”她指尖點著剛畫的地圖,平安屯周圍三個箭頭分彆標著“東線”“南線”“西線”,“我想了,每屯選最老實的記賬戶,得是那種上回分豬食都要多稱半兩的倔老頭——他們藏東西比防賊還緊。”
楊靖沒接話,伸手從炕席底下抽出個油布包。
油布邊角浸著茶漬,是奶奶當年藏糧票的家夥。
他解開繩結,三份手抄賬本“唰”地攤開,墨跡還帶著潮意:“這是我和劉會計熬了三夜抄的。原賬在隊部鐵櫃鎖著,可馬德海要是帶人砸鎖……”他手指劃過“東線”那本上的紅手印,最上麵那個是老旗手父的,“所以得讓賬本不歸一人,不存一地。”
劉會計湊過來,鏡片上的白霧散了些,露出裡頭發亮的光:“我明兒就趕驢車送冊。每到一屯隻說一句——‘這是咱自己掙下的命根子,彆讓人一把火燒了。’”他摸了摸藍布包,“我把算盤也帶上,萬一哪個屯子記不清數,當場撥給他們看。”
鐵蛋姑突然一拍大腿,震得炕席上的苞米粒蹦起來:“哎!我有個絕的!”她從懷裡掏出本翻爛的《毛主席語錄》,“把賬本拆成單頁,夾在《為人民服務》那章後麵——誰要查,就說學習文件!上回張大爺藏煙卷,夾在《論持久戰》裡,工作組翻了三遍都沒找著!”她嘿嘿笑,“咱這叫‘紅色掩護’!”
王念慈噗嗤笑出聲,伸手把鐵蛋姑沾著灶灰的手往自己襖袖上擦:“您這法子,要是被吳乾事知道,得說咱們投機取巧。”她轉而望向楊靖,眼裡的光比油燈還亮,“不過我覺得行——隻要賬在,人心就在。”
楊靖望著她凍得通紅的鼻尖,突然想起昨晚係統提示裡的“共同致富見證者”。
他沒說話,隻把油布包推過去:“今晚就動手。劉叔帶東線,鐵蛋姑跑南線,念慈跟我去西線。馬德海的人要是問……”他勾了勾嘴角,“就說響應號召,學習先進屯子的記賬經驗。”
後半夜的雪下得更密了。
楊靖裹著老棉袍蹲在院門口,看劉會計的驢車碾著雪轍往村外去,車軲轆上綁的草繩晃啊晃,像根拴著希望的線。
遠處傳來鐵蛋姑的大嗓門:“柱子他娘!把《語錄》拿過來!二姨給你送醬菜啦!”王念慈抱著一摞賬本從東屋出來,發梢結著冰碴子,卻笑得像偷了棗的小丫頭:“我剛去老李家借了醃菜壇子,李嬸子聽說藏賬本,非塞給我半塊鹹肉——說這叫‘以菜護賬’。”
楊靖接過賬本,指腹蹭過封皮上歪歪扭扭的“西線”二字。
係統麵板突然閃過金光,提示音輕得像耳語:“【信任值】+57,當前987人。檢測到潛在封鎖風險,解鎖‘分布式記賬’功能——跨屯賬目實時聯動已激活。”他低頭看手腕,係統界麵裡多了串跳動的數字,正是劉會計驢車上那本“東線”的收支數。
“他們怕咱們連成網,咱們就織得更密。”楊靖輕聲說,哈出的白氣在眼前散成霧。
王念慈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,十屯方向的山坳裡,隱約有幾點燈火在雪幕裡忽明忽暗——不是油燈,是馬燈,是手電,是用罐頭瓶做的簡易燈盞。
“那是……”王念慈的聲音發顫。
“十屯的人。”楊靖摸出兜裡的防水火柴盒,吳乾事塞的空白紙條還在裡頭,“今早民兵來報,說有婦女踩著爬犁往平安屯趕,棉襖裹得嚴嚴實實——”他頓了頓,“剛才係統提示,信任值漲的都是外屯名字。”
話音未落,院門外傳來“吱呀”一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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鐵蛋姑裹著身帶補丁的紅棉襖衝進來,懷裡揣著個鼓囊囊的布包:“小靖!你看!”她抖開布包,裡麵是一遝按滿紅手印的糙紙,最上麵寫著《共守約書》,“十屯的婦女主任聯合按的!藏在棉褲夾層裡,說這是‘肉貼肉的火種’!”她抹了把臉上的雪,“有個小媳婦說,她男人半夜爬起來刻了塊木牌,寫‘燈在人在’,釘在院門口了!”
楊靖接過紙頁,紅手印有的深有的淺,像撒在雪地裡的紅梅。
他想起昨晚吳乾事離開時的背影,皮靴踩碎冰殼子的聲音比爆竹還響。
那人生怕被人看見,特意繞了三道彎,臨上馬車時塞給他紙條,說:“我保不了你們一輩子,但能拖三天。”可三天夠嗎?
夠劉會計把賬本送到東線,夠鐵蛋姑把《語錄》分到南線,夠十屯的燈連成一片——
“楊靖!”王念慈突然拽他袖子,指向村西頭。
馬德海家的煙囪正往外冒黑煙,隱約能聽見瓷器碎裂的聲響。
楊靖知道,那是馬主任又摔茶壺了。
今早民兵來報,說馬德海要再擬“緊急通報”,可供銷社主任推脫“公章在縣裡”,紡織局乾部稱“犯了老寒腿”——那夜的燈,到底照進了縣城的窗。
雪一直下到正月初七。
楊靖站在牛場高坡上,望著十屯方向的燈火連成一片,像條盤在雪地裡的火龍。
係統麵板上的“分布式記賬”功能閃著綠光,東線的雞蛋銷量、南線的麻繩產量、西線的山貨收購數,全在數字框裡跳著舞。
“正月十八。”王念慈突然說。
她站在他身邊,鼻尖凍得通紅,手裡攥著那卷《共守約書》,“十屯的記賬員說,那天雪會化些,他們想……”
“想在平安屯牛場地窖開會。”楊靖替她說完,望著腳下被雪覆蓋的地窖入口,木牌上“燈在人在”四個大字被雪埋了半截,“他們怕馬德海使絆子,所以選最隱蔽的地方。”他摸了摸係統麵板,現金兌換權限的提示還在閃,可他知道,真正的底氣不在錢裡——
在劉會計驢車上搖晃的賬本裡,在鐵蛋姑《語錄》裡夾著的賬頁裡,在十屯婦女棉褲夾層的守約書裡,在每一盞雪夜裡不肯熄滅的燈芯裡。
雪還在下,可楊靖聽見了更清晰的聲響——不是冰麵裂開,是春芽頂破凍土的輕響。
他望著遠處逐漸清晰的腳印,那是十屯記賬員踩著爬犁來了,棉襖下鼓鼓囊囊,像揣著一團又一團,永遠燒不儘的火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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