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月後的清晨，楊靖蹲在院門口扒拉苞米碴子粥，就聽見籬笆外傳來劉會計的算盤珠子響得跟炒豆似的。
小楊！
小楊！劉會計舉著本藍布麵的家計本衝過來，鞋尖沾著露水，你快看看周老三家這賬——上月火柴隻用了七盒，煤球數比前月少了半筐！他翻到另一頁，還有李二柱家，剩飯菜記了整整三頁，說是按王念慈教的邊角料燴菜，頓頓沒剩過！
楊靖抹了把嘴，接過賬本。
泛黃的紙頁上，鉛筆字歪歪扭扭卻極工整，連半根火柴頭的損耗都標得清楚。
最下邊一行小字讓他眼尾一跳——小石頭娘家赫然寫著：省煤二斤，火柴三盒，折市價一毛八。
劉叔，楊靖剛開口，就見籬笆外閃過道身影。
小石頭娘攥著個邊角起毛的本子站在那兒，指節發白，那啥...我昨兒夜裡合計，這省下來的，能不能...也算積分？她聲音越來越小，腳尖蹭著地上的青石板，我婆婆說，這是她從灶坑裡摳出來的，該算她的功勞。
楊靖忽然想起係統麵板上那行泛著金光的提示——【家計優化包已解鎖】。
他望著小石頭娘泛紅的耳尖，突然笑出聲：咋不能？
嬸子你這是給咱屯子蹚新道兒呢！
當晚，隊部堂屋的油燈熬到後半夜。
王念慈伏在桌上畫表格，鋼筆尖在紙上唰唰走：省一盒火柴一分，少用一斤煤三分，配餐減少浪費兩分...楊靖湊過去看，見她把合理利用邊角料單標了個星星，念慈這是偏心咱婦女手巧？
去你的。王念慈戳了下他手背，你沒見趙老太用舊煙盒剪的火柴計數條？
那是過日子的巧勁兒，該獎。
劉會計抱著算盤在屋裡轉圈，珠子撥得山響：可這積分最後要換錢的，隊裡賬上可沒這筆開支！
楊靖從褲兜摸出服裝廠的月報表，手指點著那一欄：咱服裝廠上月賺了八百六，提3就是二十七塊八，設個家庭發展基金他敲了敲報表，這錢不從隊裡出，從副業提成裡走——婦女們把家計管好了，縫衣服手更穩，做活計更上心，這基金是投資，不是白給。
劉會計的算盤突然停了。
他盯著報表上效率提升15的批注，胡子抖了抖：你這小滑頭...早就算計好了。
消息像長了翅膀，隔天就飛遍全村。
王桂英扛著笤帚衝進隊部，掃帚苗掃得門檻直響：楊靖！
我家那口子抽煙一天三袋，拖累我家積分咋辦？
能扣他口糧不？
楊靖憋著笑：桂英嬸，咱不罰人，隻獎省的。
誰家積分高，月底優先領節能紅包——您要想多分，讓叔少抽兩袋不就成了？
王桂英眼睛一亮，轉身就往家跑，跑了兩步又回頭：那我把他煙袋藏櫃頂去！
張大山蹲在樹底下抽旱煙，聽了直咧嘴：這下可好，回家得看老婆臉色嘍。可當天夜裡他就蔫了——自家女人把煙袋鎖進木箱，箱蓋上貼了張紙條，歪歪扭扭寫著抽一口，扣五厘，下邊還畫了個氣鼓鼓的小人兒。
分紅日定在農曆十五。
隊部曬穀場支起紅布棚子，劉會計的算盤撥得比過年敲鑼還響。
十戶高分家庭排著隊上台，紅布包裡的錢從一毛二到八毛不等，最厚的那個在小石頭娘手裡。
這是您省的。小石頭娘把紅包往婆婆手裡塞，老人顫巍巍接過去，手指蹭過紅紙邊兒，我活六十歲，頭回自己掙出買鹽的錢。她抹了把眼睛，又笑，明兒個買包鹽，再稱二兩糖塊——給重孫子們嘗嘗甜。
台下突然響起一陣騷動。
張大山擠開人群，舉著張皺巴巴的紙衝上台。
楊靖湊近一瞧，是張《家庭節約承諾書》，上邊歪歪扭扭寫著少抽煙、多挑水、聽老婆話，右下角按了個紅得發亮的手印。
我老張頭今兒認栽！張大山梗著脖子喊，往後煙錢歸老婆管，煤球歸老婆分，連咱家那隻下蛋母雞——他頓了頓，也歸老婆喂！
全場哄笑，掌聲把曬穀場的麻雀都驚飛了。
王念慈在台下記著筆記，筆尖在家庭地位轉變那欄畫了個重重的感歎號。
夜裡，楊靖在油燈下翻係統麵板，一行金光閃閃的提示跳出來：【家庭經濟覺醒】達成，解鎖婦女創業支持包。
他摸著下巴笑，筆尖在紙上唰唰寫：下一步，不是發紅包，是讓她們...自己印鈔票。
後半夜起了風，吹得窗紙嘩啦響。
王桂英趴在炕頭翻《家庭創業指南》，油燈芯結了個燈花，地炸開。
她指尖停在家庭作坊那頁，輕聲念：女人的手，不止能縫衣...還能縫出光。
院外傳來夜貓子的叫聲，楊靖合起本子，望著窗外漸圓的月亮。
他知道，等月亮再圓一次，平安屯的屋簷下，該飄起新的布機子聲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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