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什麼我們自己,反而不用了呢?
直播間裡,剛才還因“文化認親”而沸騰的彈幕,瞬間陷入了詭異的沉默。
是啊,為什麼?
既然這麼牛的東西是咱們發明的,為什麼現在一提到抹茶,所有人第一反應都是東瀛?
【……對哦,為什麼?我家樓下奶茶店的抹茶係列,包裝上印的都是富士山。】
【被問住了……我活了二十多年,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。】
【難道是……失傳了?】
【不可能吧,這麼牛的技術怎麼會失傳?老祖宗不至於這麼敗家吧?】
陳品看著屏幕上滾動的問號,臉上沒有得意之色,反而帶著幾分玩味。
“家人們,彆瞎猜了。”
“它不是失傳了。”
他頓了頓,一字一句地說道。
“而是被咱們自己,主動淘汰了。”
這句話,比“失傳”更讓人震驚。
陳品端起那碗抹茶,卻沒有喝,隻是將它當作一個完美的教具。
“這玩意兒,在唐宋時期,確實是頂流。”
“上至皇親國戚,下至文人墨客,都為這碗綠色的泡沫瘋狂。當時甚至有‘鬥茶’的習俗,就跟現在搞電競比賽似的,一群人湊在一起,看誰點出來的茶沫子更白、更厚、更能‘咬盞’不散。”
“宋朝皇帝宋徽宗,知道吧?就是那個除了當皇帝啥都會的藝術生。他就是個頭號‘鬥茶’發燒友,親自下場寫攻略,出了一本叫《大觀茶論》的教材,裡麵詳細規定了點茶的七個步驟,說必須得‘七注七湯’,才能得到最完美的泡沫。”
錢飛聽得一愣一愣的:“我靠,喝個茶還帶攻略的?這麼卷?”
“但問題就出在這個‘完美’上。”
陳品用指尖點了點碗裡那層翠綠的泡沫。
“為了追求那種極致的、雪白綿密的視覺效果,宋朝的製茶工藝,走上了一條歪路。”
“他們在製作茶餅的過程中,增加了一道叫‘榨膏’的工序,就是把茶葉裡的汁水給拚命榨乾。這麼搞,點出來的茶湯確實白,好看。”
他話鋒一轉,臉上露出一個賤兮兮的笑容。
“但不好喝了。”
“茶味兒都沒了,喝起來寡淡如水。這就好比你買了個西瓜,把瓤扔了,專門啃那層白皮,還覺得特有品味。”
【我靠!為了好看犧牲味道?這不就是最早的‘形式主義’嗎?】
【笑死,宋徽官:朕為藝術獻身,你們懂個屁!】
【我好像有點明白了,這玩意兒被淘汰,是因為它自己作的?】
“沒錯。”
陳品打了個響指。
“當一個東西,變得越來越繁瑣,越來越脫離它‘好喝’的本質,隻剩下表演和炫技,那它離被淘汰也就不遠了。”
“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,出現在明代。”
“咱們出了個勞模皇帝,朱元璋。這位老哥出身貧寒,最看不慣的就是前朝那套奢靡浮誇的玩意兒。他一看,做個茶餅要耗費無數人力物力,搞出來的東西還不好喝,純屬勞民傷財。於是大筆一揮,下了一道聖旨。”
陳品清了清嗓子,模仿著太監宣旨的腔調,捏著嗓子喊:
“‘罷造龍團,惟采芽茶以進!’”
那滑稽的模樣把錢飛和黃浩然都逗笑了。
“意思就是,從今往後,彆再搞那些花裡胡哨的茶餅了,直接進貢茶葉嫩芽就行。”
“這道聖旨,直接給風靡了近千年的‘點茶法’判了死刑。”
“因為新的‘散茶’出現了。茶葉采摘下來,直接用大鍋一炒,也就是‘炒青’工藝,香味一下就出來了,還方便保存。想喝的時候,抓一把放進壺裡,開水一衝,完事兒。”
陳品攤開手,做了個對比的動作。
“家人們,你們想。”
“一邊是工序複雜、費時費力、味道還寡淡的抹茶。”
“另一邊,是簡單快捷、香氣撲鼻、開水就能泡的散茶。”
“你要是當時的老百姓,你選哪個?”
這個問題,根本不需要回答。
【我選散茶!我選散茶!打工人哪有時間去那兒‘七注七湯’啊!】
【真相了!抹茶不是被淘汰的,是在效率和口感麵前,輸得一敗塗地!】
【朱元璋:朕隻是想讓大家喝口便宜好茶,沒想到順手把一個品類給乾沒了……】
“所以,”陳品做出總結,“咱們現在主流的‘衝泡法’,就是從那個時候定型的。抹茶,就在咱們華夏,暫時告彆了曆史舞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