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陳的“特訓”艱苦而怪異。
每晚熄燈後,當監舍被鼾聲和夢囈填滿,張默便跟隨著老陳那幾乎微不可聞的指令,調整呼吸,放鬆肌肉,嘗試將紛亂的思緒沉入一片虛無。這遠比集中精神去“感知”要困難得多。每一次嘗試,都像是要在驚濤駭浪中強行穩住一葉扁舟,意識的碎片總是不受控製地飄散,時而閃過饑餓的恐慌,時而浮現老貓怨毒的眼神,時而又是瘋狗那冰冷的凝視。
每當這時,老陳那粗糙的手指便會精準地落在他後頸或額頭的某個穴位,帶來一陣輕微的酸麻或刺痛,將他從渙散的邊緣強行拉回。
“心猿意馬,拴不住,就廢了。”老陳的聲音如同冰冷的磐石,砸碎他的僥幸。
過程痛苦且進展緩慢。能力的“內視”時靈時不靈,有時他能清晰地“看”到自己精神透支的臨界點,有時卻又完全失控,頭痛欲裂。那種被整個監獄負麵情緒“淹沒”的可怕體驗雖然沒有再次發生,但偶爾襲來的、針對某個特定犯人的極端情緒碎片比如刀疤一閃而過的殺意,或某個犯人深藏的絕望),依舊讓他心驚肉跳。
但他咬牙堅持著。他能感覺到,在這種近乎自虐的錘煉下,某種更深層的東西正在被緩慢地打磨。他對自身情緒和身體狀態的控製,在細微處提升。雖然能力本身沒有變得更強,甚至因為刻意壓製而顯得“遲鈍”,但他使用能力的基礎——那根“探針”本身,似乎變得更加堅韌。
第145天,就在張默逐漸適應這種痛苦的“靜心”訓練時,一個惡毒的謠言如同瘟疫般在監區裡悄然傳開。
謠言的核心直指張默和老陳。
版本有幾個,但核心內容大同小異:都說738號張默之所以能幾次三逢凶化吉,甚至能弄到些“好東西”,是因為他用了某種見不得光的手段巴結上了深藏不露的老陳。而老陳之所以庇護他,是因為兩人之間有“齷齪的交易”,甚至暗示張默是用身體換取了庇護和物資。
謠言傳得有鼻子有眼,夾雜著各種下流齷齪的想象和“據說”“有人看見”之類的模糊指控。
這種謠言在壓抑扭曲的監獄環境裡傳播極快,也極其惡毒。它不僅能徹底摧毀一個人的名聲,更能激發其他犯人那種得不到好處而產生的嫉妒和排擠心理。
張默最先察覺到異常。他發現自己走在路上,投來的目光不再是單純的畏懼或好奇,多了許多鄙夷、厭惡甚至猥瑣的打量。有人在他經過時故意大聲咳嗽,或者發出意味不明的嗤笑。
能力的“內視”讓他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周圍環境中彌漫的【惡意】【輕蔑】和【排斥】風險正在急劇升高。
他甚至不需要去刻意探查,就能“感覺”到那些黏膩的、充滿惡意的視線像蟲子一樣爬滿全身。
怒火和屈辱瞬間衝昏了他的頭腦!他可以忍受毆打,忍受饑餓,甚至忍受算計,但這種汙蔑人格的肮臟謠言,觸碰到了他底線之下最不能忍受的部分!
幾乎是不受控製地,他猛地轉過頭,血紅的眼睛死死盯住一個正對著他背影指指點點、竊竊私語的犯人!
那一瞬間,他沒有主動運轉能力,但強烈的憤怒和報複欲仿佛自行點燃了引信!
“嗡——!”
一股尖銳的精神刺探如同無形的毒針,猛地紮向那個犯人!
“啊!”那個犯人突然抱住頭,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,臉色瞬間煞白,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蜇了一下大腦,驚恐地連連後退,看著張默的眼神如同見了鬼!
周圍瞬間安靜下來!所有看熱鬨的人都嚇了一跳,驚疑不定地看著突然慘叫的犯人和眼神恐怖、渾身散發著危險氣息的張默。
又是這樣!738號這個“病人”果然邪門!
張默自己也愣住了。他沒想到自己的情緒竟然能直接引動能力進行攻擊!雖然效果微弱,隻是讓對方頭痛了一下,但這意味著……
能力的失控達到了新的層麵!它開始與他的情緒直接綁定,變得難以預測!
老陳的警告如同冰水澆頭:“……容易迷了心竅……離變成鬼也就不遠了……”
他猛地驚醒,強行壓下翻騰的怒火和那蠢蠢欲動的危險能力,低下頭,快步離開。背後傳來更加壓抑的竊竊私語和恐懼的目光。
晚上,他將謠言的事情和白天能力的異動告訴了老陳。
老陳沉默地聽著,黑暗中,他的呼吸平穩依舊。
“忍不住了?”老陳的聲音聽不出喜怒。
張默羞愧地抿緊嘴唇。
“這點風浪就受不了,以後怎麼死都不知道。”老陳的語氣帶著一絲冷嘲,“謠言是刀,但握刀的不是那些碎嘴的廢物。你衝著刀去,有什麼用?”
張默心中一凜:“您是說……”
“誰最想看到你和我身敗名裂?誰最想把你逼到絕境,讓你出錯?”老陳點破。
老貓!或者刀疤!甚至是他們聯手!隻有他們有能力也有動機散布這種謠言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