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瘋狗那短暫而驚心動魄的對視,像在深水中投入了一顆炸彈,餘波久久不息。張默幾乎虛脫,之後整整一天都精神萎靡,頭痛欲裂,“內視”的能力也變得極其不穩定,時而清晰得可怕,時而又模糊一片,仿佛被那次對視嚴重透支。
但效果是顯著的。
老貓和刀疤那邊明顯收斂了許多。他們看不透張默和瘋狗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,但“病人”直麵瘋狗並能全身而退的事實,本身就散發出一種令人忌憚的危險氣息。他們暫時按下了立刻逼迫的念頭,選擇繼續觀望。
其他犯人看張默的眼神更加複雜,敬畏中帶著恐懼,紛紛與他保持更遠的距離。這反而讓張默獲得了一絲難得的清靜。
然而,張默自己心裡清楚,那一次對視隻是敲門磚,甚至可能是一次致命的誤判。瘋狗最後的眼神依舊冰冷暴戾,沒有任何善意的信號。他就像用一根頭發絲吊著巨石,隨時可能墜入萬丈深淵。
他需要更進一步。但下一步該怎麼走?再次靠近?說什麼?做什麼?每一次嘗試都可能直接引爆那桶炸藥。
第195天,轉機以另一種方式出現。
持續的精神透支和壓力,加上惡劣的飲食,終於讓張默的身體再次垮掉。他出現了低燒和咳嗽的症狀,並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來得凶猛。喉嚨腫痛,呼吸帶著灼熱感,顯然是嚴重的呼吸道感染。
他強撐著勞動,但效率低下,臉色差得連監工都看不下去,嗬斥了幾句後,勉強同意他去醫務室看看。
醫務室的獄醫檢查後,皺了皺眉:“炎症不輕。給你開點消炎藥。”說著,轉身去藥櫃取藥。
張默的心提了起來。他知道醫務室的消炎藥管控比較嚴格,每次開藥量很少,而且需要記錄。
就在這時,他眼角的餘光瞥見,藥櫃角落裡,放著幾瓶似乎是新送來、還沒來得及收入櫃中的維生素c瓶和一種標注著“清熱解毒”的中成藥合劑。包裝看起來比平時發的要好一些。
能力的“內視”瞬間被動觸發,不是因為風險,而是因為一種極其微弱的【可利用】提示!伴隨著劇烈的頭痛!
一個大膽的念頭閃過腦海!
就在獄醫拿著幾顆單獨包裝的消炎藥轉身遞過來的瞬間,張默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,身體前傾,手臂“不小心”猛地一揮,將獄醫放在桌角的那板消炎藥和旁邊幾支筆掃落在地!
“對不起!對不起政府!”張默一邊痛苦咳嗽,一邊慌忙彎腰去撿,動作因為“虛弱”而顯得笨拙忙亂。
獄醫罵了一句,也俯身幫忙。
就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!張默的手指如同彈鋼琴般掠過地上那幾瓶未入庫的維生素c和中藥合劑!能力的“內視”以前所未有的精度運轉,瞬間鎖定了其中一瓶維生素c的瓶蓋——那是壓旋式瓶蓋,密封性並不算絕對完美,而且似乎因為運輸磕碰,瓶口處有一絲極其細微的鬆動!
夠了!
他的指尖在那瓶蓋上一沾即走,仿佛隻是無意中碰觸,隨即迅速撿起地上的消炎藥和筆,遞給獄醫,臉上堆滿歉意:“實在對不起政府……咳……沒站穩……”
獄醫不耐煩地接過東西,檢查了一下藥品沒少,揮揮手像趕蒼蠅一樣:“趕緊走!彆在這兒傳染人!”
張默千恩萬謝,捂著胸口,劇烈咳嗽著,步履蹣跚地離開了醫務室。
他的手心裡,緊緊攥著那枚在剛才混亂中,被他用指尖極其隱蔽地從那瓶維生素c上撬下來、藏入掌心的、小小的、透明的塑料密封環!
回到車間,他躲在無人角落,攤開手心。那個小小的密封環完好無損。這隻是最外層保證未被開啟的標識環,本身沒有任何價值,但它代表著一個信息——那瓶維生素c,可以被無損地打開並重新擰緊!
一個計劃在他腦中飛速形成。
他需要那瓶藥。不僅僅是為了自己,更是為了下一步可能進行的、與深淵的交易。
但他自己不能再去偷。風險太高。
他想到了一個人——小斌。那個一直被老貓控製、膽小懦弱、但內心深處或許還存有一絲善意的年輕人。
晚上,他找到機會,用極其隱蔽的方式,將那個小小的塑料密封環和一張寫著“醫務室,藥櫃左下角,綠色標簽維生素c,明天打掃衛生時”的紙條,塞給了驚慌失措的小斌。
小斌看著手裡的東西,嚇得臉都白了,手抖得幾乎拿不住。
張默隻是用冰冷而平靜的眼神看著他,低聲道:“不想一直當狗,就做一次人。機會隻有一次。”
他沒有威脅,沒有利誘,隻是陳述一個事實。
小斌看著張默那深不見底、似乎能看透他一切恐懼的眼睛,又想起自己一次次被欺辱的畫麵,最終,絕望和一絲極其微弱的反抗意誌交織在一起,他猛地攥緊了那個密封環,重重點了下頭,然後飛快地跑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