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7天一整天,張默都沉浸在一種極其矛盾的狀態中。他拿著那支短小的鉛筆頭,對著皺巴巴的紙,卻遲遲無法落下。
懺悔?他有什麼可懺悔的?懺悔自己輕信了趙誌強?懺悔自己在誘惑麵前動了貪念?這些或許有,但絕不是監獄希望聽到的那種“深刻認識罪行、感謝政府改造”的套話。
新生?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,活下去就是唯一的新生,而這種新生充滿了扭曲和掙紮,又如何能宣之於口?
能力的“內視”在不斷乾擾著他,各種負麵情緒和風險預警交織閃現,讓他頭痛欲裂。
最終,他放棄了編織華麗的謊言。他決定寫一篇極其簡短、甚至有些乾巴巴的“檢討”,隻陳述最基本的事實,不帶任何感情色彩,然後在台上,用最麻木、最平板的語調念出來。或許這種“不配合”的態度反而能讓獄方覺得他無可救藥,從而放棄以後類似的任務。
第208天,演講比賽在監獄禮堂舉行。台下黑壓壓地坐滿了犯人,四周是表情嚴肅的獄警。氣氛壓抑而沉悶。
一個個犯人代表上台,用或誇張、或哽咽、或麻木的語調,念著千篇一律的“懺悔書”和“決心書”。台下的人們大多低著頭,眼神空洞,仿佛在參加一場與自己無關的儀式。
張默坐在後台等待區,手心冰涼。能力的“內視”因為環境的嘈雜和眾多負麵情緒的彙聚而變得極其混亂,各種【焦慮】【麻木】【嘲諷】【痛苦】的碎片信息不斷衝擊著他的意識,讓他臉色蒼白,幾乎要嘔吐。
終於,輪到他了。
報幕員念出他的編號和名字。他深吸一口氣,強迫自己壓下所有不適,邁著僵硬的步伐,走上那盞孤燈照射下的演講台。
燈光有些刺眼。台下無數目光聚焦在他身上,有麻木,有好奇,有惡意,有幸災樂禍。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老貓、刀疤那夥人投來的、等著看笑話的視線。
他展開那張隻寫了幾行字的紙,低下頭,用沒有任何起伏的、乾澀嘶啞的聲音,開始念:
“犯人738,張默。因合同詐騙罪,被判處有期徒刑五年。”
“我對自己法律意識淡薄、未能嚴格審核合同內容的行為,表示懺悔。”
“我將努力遵守監規,接受改造,爭取早日新生。”
“完畢。”
極其簡短的幾句話,加起來不到一百字。沒有痛哭流涕,沒有感恩戴德,甚至沒有任何情緒波動。念完後,他立刻低下頭,準備下台。
台下出現了一陣輕微的騷動和竊竊私語。顯然,這種“敷衍了事”的懺悔,在這種場合顯得格外突兀和紮眼。
台上的監獄領導皺起了眉頭。負責組織的管教臉色難看。
就在一名管教準備上前嗬斥他下去時——
意外發生了。
一直坐在台下犯人區域最後排、仿佛與整個會場格格不入的瘋狗李三,突然抬起了頭!
他那雙死寂的眼睛,穿透人群,精準地落在了台上那個準備逃離的身影上。
沒有憤怒,沒有威脅。
隻是一種極其專注的、甚至帶有一絲難以言喻的……探究?
他微微歪了歪頭,似乎對張默那過於簡短、缺乏“表演成分”的發言,產生了一點極其微弱的興趣。
這道目光,如同實質般落在張默身上!
張默正準備下台的腳步猛地頓住!能力的預警瞬間飆升到頂點!不是因為危險,而是因為一種極其強烈的被看穿的感覺!仿佛他那點小心思、那隱藏在麻木表麵的抗拒和不甘,在那道目光下無所遁形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