瘋狗緊攥的拳頭和那絲難以察覺的“等待”,像新的枷鎖,套上了張默的脖頸。上一次賭博的成功,並未帶來解脫,反而將他推入了更深的焦慮。那聲嘶啞的鳴響似乎喚醒了深淵中的某種東西,而它現在正沉默地等待著更多。
但“更多”從哪裡來?那簡陋的“口琴”已經耗儘了他能找到的所有材料和精神。更何況,那聲音如此粗糙刺耳,一次或許是新奇,兩次可能就會變成徹底的噪音,引來毀滅性的反應。
他需要更好的“樂器”,或者至少,能發出更穩定、更不那麼令人不適的聲音。
第251天開始,張默陷入了新的困境。他像幽靈一樣在車間和倉庫的角落徘徊,能力的“內視”以前所未有的強度掃描著一切可能用於發聲或改善音質的物品:不同厚度的金屬片、粗細不一的鐵絲、甚至不同材質的塑料或木片……但一無所獲。監獄裡的一切都被嚴格管控,任何可能用於“非生產目的”的物品都難以獲取。
一次,他注意到一台廢棄收音機的外殼,某種硬質塑料,似乎可以作為共鳴箱。但他根本無法在不引起注意的情況下拆下它。
另一次,他發現一捆被丟棄的、用於捆綁包裝的細麻繩,或許可以嘗試製作弦樂器?但同樣,缺乏弓和共鳴箱,而且操作難度太大。
絕望再次蔓延。能力的過度使用讓他的頭痛愈發頻繁和劇烈,那種不受控製的“回溯”幻覺也時有發生,有一次甚至讓他對著一個生鏽的鐵鈕扣發了好幾分鐘的呆,眼前全是它被鍛造出來的模糊火光。
第253天,放風時,他注意到瘋狗的狀態似乎又變得有些焦躁。那隻緊攥的右手不再安靜,手指開始無意識地、一下下地叩擊著自己的大腿,頻率越來越快,帶著一種令人不安的節奏感。他的目光也不再完全空寂,時而會掃過張默的方向,雖然依舊沒有情緒,但那種“等待”的意味更加明顯。
他在催促。
無聲的索求,比任何威脅都更讓張默感到壓力。
必須做點什麼!哪怕隻是改善一下那該死的聲音!
下午勞動間隙,張默冒險再次溜進了廁所隔間——他現在唯一能有點隱私的地方。他掏出那幾片備用的、同樣粗糙的磷銅簧片幸好當時多藏了幾片),試圖用指甲和磨尖的塑料片儘可能地將它們打磨得薄一點、均勻一點,希望能改善音色。
這個過程極其艱難且效果微乎其微。刺耳的刮擦聲在狹小的空間裡回蕩,讓他心驚膽戰。能力的“內視”勉強能幫他判斷哪裡稍厚哪裡稍薄,但帶來的精神痛苦遠超這點微小的改進。
就在他全神貫注於指尖那一點點金屬片時,隔間的門突然被猛地敲響!
“砰砰砰!”
“裡麵誰啊?!磨蹭什麼呢?!”是獄警粗暴的吼聲。
張默嚇得魂飛魄散!手一抖,簧片和磨尖的塑料片差點掉進便池!他慌忙將東西塞進嘴裡簧片冰冷苦澀的金屬味瞬間充滿口腔),同時含糊地應道:“來了來了!肚子不舒服!”
他快速衝了下水,打開門,低著頭不敢看獄警。
獄警懷疑地打量著他蒼白的臉色和潮濕的額頭冷汗),又探頭看了看隔間,沒發現什麼明顯異常,罵了一句:“就你事多!快點!”
張默低著頭快步離開,心臟狂跳,嘴裡的金屬味和劫後餘生的恐懼混合在一起,讓他幾欲作嘔。
這條路太難走了。每一次嘗試都像是在雷區跳舞。
晚上,監舍裡異常悶熱。耗子被帶走後,老貓那邊安靜了許多,但那種壓抑的怨恨如同實質般彌漫在空氣中。小斌變得更加膽怯,幾乎不敢看任何人。
張默躺在硬板床上,感受著嘴裡尚未散儘的金屬味和隱隱作痛的頭部,望著窗外昏暗的月光,一股深切的無力感幾乎要將他吞噬。
就在這時,他能力的“內視”毫無征兆地、輕微地波動了一下。
不是預警,也不是回溯。
是一種極其微弱、極其陌生的共鳴感。
方向……來自對麵那張空蕩蕩的床板?
老陳的床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