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四點的工場，彌漫著一天勞作將儘的疲憊和躁動。清潔隊的幾名犯人推著空車，罵罵咧咧地走向位於工廠西北角的臨時倉庫，準備領取今晚要用的清潔物料。倉庫門半開著，裡麵堆滿了廢棄的油桶、破布、還有各種易燃的化學清潔劑瓶子，空氣中混雜著刺鼻的氣味。
張默混在返回工廠繼續完成收尾工作的犯人中，目光看似低垂，實則如同精準的雷達，鎖定了倉庫的方位。能力的“視野”全力運轉，倉庫內部的結構、易燃物的分布、氣流的微弱走向，都以一種近乎三維圖像的方式呈現在他腦海中，上麵標注著無數代表風險濃度的陰影。
他選擇的點火點，是倉庫深處一個通風死角，那裡堆放著一些浸滿油汙的破布和少量泄漏的機油。點火後，火焰會首先吞噬這些材料，產生大量濃煙，迅速觸發倉庫頂部的煙霧報警器，但由於位置偏僻且缺氧，明火蔓延速度會相對緩慢，為後續反應爭取關鍵時間。
計劃的關鍵在於時機和位置。他必須在清潔隊有人進入倉庫內部、但尚未到達深處時動手，並且點火後要立即製造動靜，讓自己處於一個“發現火情並試圖阻止或報警”的合理位置。
心跳如同戰鼓，每一步都踩在生與死的界限上。他悄無聲息地脫離人群，借著幾台大型機床的陰影，快速向倉庫側後方迂回。那裡有一個堆放棄舊輪胎的角落，既能遮擋來自工廠主區域的視線，又離倉庫的側窗很近。
時間計算必須分秒不差。他聽到倉庫裡傳來清潔隊犯人翻找物品的說話聲和腳步聲。
就是現在！
他如同獵豹般竄到倉庫那扇布滿油汙的側窗下，窗戶年久失修，有一條縫隙。教授給的打火機被他緊緊攥在手裡，冰冷的金屬外殼已被汗濕。
能力的“視野”穿透牆壁，“看”到一名清潔犯正罵罵咧咧地朝深處走來，距離他選擇的點火點還有大約十米。
不能再等了！
他猛地劃燃打火機，橘黃色的火苗竄起。他沒有絲毫猶豫，將火苗通過窗戶縫隙，精準地伸向裡麵那一堆浸油的破布！
“轟！”的一聲微響，油霧遇火即燃，火焰瞬間騰起，濃煙滾滾而出！
“著火了！倉庫裡麵著火了！”張默幾乎在點火的同時，用儘全身力氣，發出撕心裂肺的驚呼！聲音裡充滿了恰到好處的驚恐和慌亂！
他一邊喊，一邊並沒有逃跑，而是做出試圖尋找東西撲火的樣子，用力拍打著倉庫的牆壁，製造出巨大的動靜！
倉庫裡麵的清潔犯被這突如其來的火光和叫喊聲嚇呆了，愣了一秒後才反應過來，連滾爬爬地往外跑，一邊跑一邊狂喊：“救火！快救火！倉庫著了！”
濃煙迅速從門窗湧出，刺鼻的氣味彌漫開來！工場裡瞬間炸開了鍋！犯人們驚慌張望，獄警的厲聲嗬斥和急促的哨聲立刻響起！
“報警器響了！”
“快！切斷電源！拿滅火器！”
“所有人後退！不許亂動！”
混亂中，張默並沒有停下，他繼續扮演著“第一個發現火情並試圖救火”的角色，他甚至脫下自己的外套，徒勞地對著側窗裡冒出的火苗拍打，臉上被熏得漆黑，表情“焦急”萬分。
這個舉動成功地讓他成為了混亂現場的焦點之一，但也將他置於危險之中——火勢比預想的稍快，熱浪撲麵而來！
能力的“視野”瘋狂報警，提醒他撤離！但他必須堅持到獄警完全注意到他，並將他定義為“救火者”而非“縱火者”！
幾名獄警提著滅火器衝了過來，一邊噴射著白色的乾粉，一邊粗暴地將還在“撲救”的張默和其他幾個靠得太近的犯人拉開！
“滾開！不要命了！”獄警怒吼著。
張默順勢“癱軟”在地，大口“喘息”著，指著倉庫，用沙啞的聲音重複著：“裡麵……裡麵突然就著了……”
他的表演天衣無縫。在所有人看來，他就是一個恰好路過、發現火情、並勇敢或者說愚蠢）地試圖撲救的犯人。
濃煙吸引了整個監獄的注意，刺耳的火災警報響徹雲霄。更多的獄警和後勤人員湧向倉庫，救火和疏散命令層層下達。工廠一片混亂，但尚未完全失控，火勢被控製在倉庫內部，暫時沒有蔓延。
張默被獄警帶到相對安全的區域看管起來，和其他幾個受到驚嚇的犯人一起。他低著頭，用眼角的餘光觀察著一切。
計劃的第二步成功了。他製造了一場足夠引人注目、但目前看來可控的“事故”，並且將自己置於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。
然而，能力的“視野”卻反饋回一個極其糟糕的消息——由於火災觸發了最高級彆的應急響應，監獄老舊且超負荷的電路係統，在噴淋係統和多個區域的應急燈同時啟動的巨大負荷衝擊下，出現了預料之外的連鎖故障！
不僅僅是倉庫區域，鄰近的幾個監舍和工廠的照明電路也開始劇烈閃爍，甚至冒出火花！備用發電機啟動的延遲比教授預判的還要長！
整個監獄的電力係統，正在走向全麵崩潰的邊緣！
一場人為的、局部的火災，陰差陽錯地，可能即將引爆教授最初想要測試的、更大範圍的係統癱瘓！
混亂，正在升級！
張默的心沉了下去。他本想控製火勢，卻可能引發了更可怕的後果！
而就在這時，他感覺到一道冰冷刺骨的目光，穿透混亂的人群，落在了他的身上。
是教授！他站在遠處一個相對製高點，鏡片後的目光沒有絲毫驚慌，反而帶著一種……意料之中甚至滿意的神色？
難道……連這電力係統的意外崩潰，也在他的計算之內？！
張默感到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。
他以為自己是在火中取栗，卻可能從一開始，就隻是教授龐大棋局中，一枚被精心引導、用來觸發更大風暴的棋子！
火焰仍在燃燒，濃煙遮蔽了天空。
而真正的黑暗，似乎才剛剛開始降臨。
第九十七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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