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色轎車在雨夜的城市迷宮中穿梭，葉薇的駕駛技術冷靜得近乎冷酷，頻繁地變換車道、穿行小路，甚至逆向行駛一小段，以擺脫任何可能的追蹤。張默緊握著扶手，能力的“視野”在過度使用和劇烈顛簸下變得支離破碎，隻能勉強捕捉到車外飛速掠過的、充滿敵意的風險陰影——每一個路口都可能藏著埋伏，每一盞異常停留的車燈都可能是追兵。
近一個小時的亡命奔逃後，車子終於駛入一個老舊的小區，停在一棟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居民樓下。葉薇沒有立刻下車，而是警惕地觀察了周圍幾分鐘，確認沒有異常後，才示意張默跟上。
他們沿著沒有監控的消防通道快步上樓，進入頂層一個單元。房間不大，陳設簡單，但生活用品齊全，窗簾緊閉，空氣中有一股久未住人的塵埃味。這裡顯然是葉薇準備的眾多安全屋之一。
“暫時安全。”葉薇反鎖好門，又拉上內側一道加固的鋼製插銷，這才鬆了口氣，靠在門板上，臉色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有些蒼白，雨水順著她的發梢和衣角滴落在地板上。“這裡信號屏蔽，物資夠我們用幾天。”
張默站在客廳中央，渾身濕透，冰冷黏膩的衣服貼在皮膚上，但他此刻卻感覺不到絲毫寒意，隻有一種脫離虎口後虛脫般的恍惚。他環顧這個狹小但相對安全的空間，目光最後落在葉薇身上。
“謝謝。”他再次說道，這一次更加鄭重。沒有葉薇的果敢和準備，他絕無可能逃出“燭龍”的魔爪。
葉薇擺了擺手，走到廚房，從櫃子裡拿出兩條乾淨的毛巾，扔給張默一條。“擦擦吧。我們沒時間休息太久，必須儘快理清頭緒。”她的語氣恢複了記者特有的乾練和緊迫感。
張默接過毛巾，胡亂地擦著頭發和臉。能力的“視野”在相對安靜的環境下開始緩慢恢複，但反饋回來的信息卻讓他更加痛苦和不適。
與監獄和燭龍基地那種相對“純粹”的風險環境不同，外界龐大、雜亂、高速流動的信息洪流，如同無數根鋼針，持續不斷地刺紮著他超負荷的感官。隔壁嬰兒的啼哭、樓上夫妻的爭吵、遠處街道的警笛、甚至空氣中無線信號的微弱波動……所有這些無關緊要的“噪音”，都化作尖銳的信息碎片，強行湧入他的意識。
他捂住額頭，發出一聲壓抑的呻吟，身體不受控製地晃了一下。
“你怎麼了？”葉薇注意到他的異常，快步走過來，眉頭緊蹙。
“頭痛……很吵……”張默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，臉色慘白。
葉薇立刻明白了。她看過老周留下的部分筆記，知道張默可能擁有某種超出常人的感知能力，並且伴隨著嚴重的副作用。她扶著張默在舊沙發上坐下，從帶來的背包裡翻出幾片常規的止痛藥和一瓶水。
“先把這個吃了。慢慢呼吸，試著……屏蔽掉那些沒用的信息。”她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，但更多的是一種麵對未知現象時的冷靜應對。
張默吞下藥片，靠在沙發上，緊閉雙眼，拚命嘗試構築精神上的“堤壩”。但外界的“噪音”強度遠超他的承受極限，堤壩不斷被衝垮，劇痛一波波襲來，讓他幾近昏厥。
葉薇看著他痛苦掙紮的樣子，眼神複雜。她拿出自己的筆記本電腦，快速開機，連接上一個加密的網絡節點，開始檢索信息。屏幕的光映在她臉上，忽明忽暗。
“官方通報出來了。”過了一會兒，她沉聲說，“第二監獄確認遭遇不明武裝襲擊，部分設施損毀，數名囚犯在混亂中死亡或失蹤……你的名字在失蹤名單裡。”她頓了頓，補充道，“趙誌強那邊暫時沒有公開動靜，但我的幾個消息源說，他內部加強了安保，而且……‘燭龍’這個名字，開始在極小的圈子裡若隱若現。”
張默強迫自己集中精神，消化著這些信息。官方定性為失蹤，這給了他操作空間，但也意味著燭龍和趙誌強可以更方便地在暗地裡搜捕他。
“燭龍……他們到底是誰？”張默聲音沙啞地問。
“一個非常古老，也非常隱秘的組織。”葉薇敲擊著鍵盤，調出一些加密的檔案碎片，“表麵上涉及多個領域投資，但核心成員似乎對……‘非正常現象’和‘風險控製’有著超乎尋常的癡密。他們與很多權貴有聯係，趙誌強隻是其中之一。老周留下的線索指向他們，但我沒想到他們的觸手這麼深，能量這麼大。”
她看向張默，目光銳利：“他們對你做的‘校準’，是為了什麼？”
張默將自己在燭龍基地的經曆，包括“先知”計劃、吳博士和李醫生的測試、以及偶然聽到的關於趙誌強和“歸墟項目”的片段，儘可能清晰地告訴了葉薇。
葉薇越聽臉色越凝重。“他們想把你變成一台人形風險預測機……為趙誌強掃清障礙，甚至可能用於更可怕的用途……”她深吸一口氣，“我們必須搶在他們前麵，把趙誌強的罪證公之於眾，徹底釘死他！隻有這樣，才能切斷燭龍的一部分企圖，也能為你正名！”
希望似乎近在眼前。證據在手，盟友在側。
但張默看著窗外依舊淅淅瀝瀝的雨幕，感受著腦海中翻江倒海的痛苦，心中卻沒有絲毫輕鬆。
燭龍的陰影如同這無儘的雨夜，籠罩著一切。趙誌強依舊逍遙法外。而他自身的能力，這把雙刃劍，正變得越來越難以控製。
這個世界，對他而言，依舊破碎而危險。
他看了一眼桌上那張承載著希望的sd卡，又看了看全神貫注於電腦屏幕的葉薇。
戰鬥，才剛剛開始。
而他，必須儘快學會在這個破碎的世界裡，重新站穩腳跟。
第一百一十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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