腳下的砂礫在尋路杖微光映照下，呈現出一種不祥的暗紅色，仿佛被乾涸的血液浸染過無數歲月。街道兩旁的扭曲建築投下猙獰的陰影，在光域邊緣張牙舞爪。絕對的寂靜籠罩著四周，連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都顯得格外刺耳，仿佛被這墟境貪婪地吸吮而去。
然而，在這表象的死寂之下，張默的“靈”卻捕捉到了無數細碎、混亂的“低語”。
那不是聲音，而是直接作用於意識層麵的信息碎片，是這片土地上曾經發生過的悲劇、恐懼、掙紮與終結的殘留回響。絕望的呐喊、瘋狂的囈語、不甘的怨懟……它們如同無形的潮水，持續不斷地衝刷著他的精神防線。若非尋路杖散發出的穩定光暈在一定程度上隔絕了這些精神汙染，他恐怕早已陷入瘋狂。
他必須時刻集中精神，緊守內心那一點由“目標”和“責任”構築的清明，才能抵禦這無孔不入的墟境低語。
跟隨著尋路杖的牽引，張默在迷宮般的廢墟街道中穿行。他經過一座半邊坍塌、半邊卻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動的碉樓，繞過一片地麵上不斷浮現又湮滅的、哭泣人臉形狀的暗影。這裡的空間規則似乎是錯亂的，有時明明向前走了很久，回頭卻能看到剛剛經過的扭曲路標；有時邁出一步，卻仿佛跨越了數十米的距離。
“相信你的‘心’……”老祭司的話語再次浮現。
張默嘗試著不再完全依賴尋路杖的指向，而是將它的牽引與自身內心的某種直覺相結合。他閉上眼睛儘管視覺在這裡作用有限），更多地依靠那份源自血脈深處的、對“平衡”與“風險”的微妙感應。
他發現，當他的“心”沉靜下來，與尋路杖的指引同步時，前行就變得相對順暢，那些空間錯亂感也會減弱。而當他心生疑慮、恐懼或急於求成時，周圍的低語便會驟然加劇，空間扭曲感也更加強烈，甚至會有無形的力量試圖將他引向歧路。
這不僅是尋路，更是一場對心性的錘煉。
突然，尋路杖頂端的水晶光暈輕微地閃爍了一下，牽引感也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偏轉。
張默立刻停下腳步，全身肌肉瞬間繃緊。不是對墟境本身的危險預警，而是……某種更具體、更帶有“生人”氣息的威脅。
幾乎在他停步的同時，前方一座如同巨型獸骨般嶙峋的建築殘骸後方，傳來了極其輕微的、金屬摩擦石礫的聲響。
不是墟境的造物，是外來者！
燭龍？！
念頭剛起，三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不同方向的陰影中竄出，動作迅捷而精準，帶著明顯的戰術配合意圖，瞬間對他形成了合圍之勢。
他們穿著與霧隱寨風格迥異的暗色作戰服，材質特殊，似乎能一定程度上吸收光線和隔絕能量探測。臉上戴著覆蓋全臉的多功能戰術目鏡，手中持有的並非普通槍械，而是某種閃爍著幽藍能量弧光的、造型奇特的發射器——顯然是燭龍針對“異常”目標開發的特種裝備。
沒有警告，沒有交流。其中一人抬手便將發射器對準了張默，一道肉眼可見的、扭曲著空氣的藍色能量脈衝激射而出！
速度極快！快到幾乎超越了人體反應極限！
若是之前的張默，即便能依靠風險感知提前做出閃避，身體也絕難跟上這種速度。
但在這裡，在這片他的“靈”與之隱隱契合又激烈衝突的墟境之中，在尋路杖光芒的庇護與指引下，他的反應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層次。
並非清晰的思考，更像是一種本能。在藍色脈衝即將及體的前一刻，他的身體已經順著尋路杖傳來的一股微妙的牽引力，向側後方滑出半步。
嗡——！
能量脈衝擦著他的肩膀掠過，擊中身後一堵半融化的牆壁。沒有爆炸，那牆壁被擊中的部位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，悄無聲息地消失了一塊，留下一個邊緣光滑的圓形缺口。
“中和武器……”張默心中一寒。燭龍的目的果然不是殺死他，而是“捕獲”或“無效化”他這個關鍵的“鑰匙”！
另外兩名燭龍成員也同時發動攻擊，數道細小的、帶著強烈麻痹效果的電擊鏢從兩側封堵了他的閃避空間。
避無可避！
張默眼中厲色一閃，一直被壓抑和抗拒的“風險感知”能力，在此刻生死攸關的刺激下，混合著對燭龍的怒火，猛地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！
不再是之前那種混亂的信息洪流，而是在尋路杖光芒的某種“梳理”下，變得相對清晰、聚焦。他“看”到了電擊鏢飛行的軌跡，看到了三名襲擊者下一步動作的細微預兆，看到了他們能量武器充能時那極其短暫的能量流轉間隙……
就是現在！
他沒有試圖完全躲開所有攻擊，而是判斷出威脅最小的一道電擊鏢軌跡，用左臂外側硬生生承受了這一擊。劇烈的麻痹感瞬間傳來，左臂幾乎失去知覺。
但與此同時，他右手中的尋路杖，遵循著風險感知捕捉到的那一瞬即逝的“破綻”，如同毒蛇出洞，精準無比地點向正前方那名剛剛發射完能量脈衝、正處於短暫僵直的襲擊者手腕！
“哢嚓！”
一聲脆響，伴隨著一聲悶哼。那人的手腕以詭異的角度彎曲，能量發射器脫手落下。
張默動作不停，借著前衝的勢頭，肩膀狠狠撞入對方懷中，將其撞得向後飛退，暫時破壞了合圍陣型。
他喘著粗氣，左臂麻痹，右臂緊握著光芒似乎更盛幾分的尋路杖，眼神冰冷地掃視著另外兩名如臨大敵的燭龍成員。
墟境的低語在耳邊仿佛變成了廝殺的背景音。
戰鬥，在這片終結之地，才剛剛開始。
第一百二十九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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