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片蠕動的陰影脫離了建築的遮蔽，如同活物般在破碎的街道上“流淌”過來。它沒有固定的形態，時而攤開如同潑灑的墨跡，時而凝聚成扭曲的、帶著無數觸須般的擬態肢體。它所過之處，連墟境那本就暗淡的光線都仿佛被其吞噬，留下一道更加深邃的黑暗軌跡。
一種純粹的、對任何“有序存在”的厭惡與饑渴意念，如同冰冷的針尖，刺向張默的意識。這不是生物的情緒，而是某種法則衍生物的本能——趨向於“無”，抹平一切“存在”的差異與狀態。
“歸墟的爪牙……或者說，是歸墟力量在此地自然凝結的‘毒素’。”張默立刻明悟。在真正繼承“風語者”之後，他對這類存在的感知變得無比清晰。
他站在原地，沒有後退，也沒有貿然進攻。他想試試，這新生的力量，麵對墟境最本質的威脅，效果如何。
陰影蔓延至他身前數米，猛然加速，如同黑色的潮汐般撲湧而上，試圖將他徹底吞沒、湮滅。那股冰冷的、抹消一切的力量已然觸及他的皮膚，帶來一種存在本身都要被溶解的恐怖感。
張默屏息凝神，將“風語者”之力彙聚於雙眼。在他的“視野”中，撲來的不再是單純的黑暗，而是無數細密、混亂、不斷生滅的“歸墟法則碎片”，它們瘋狂地旋轉、碰撞，試圖破壞他所代表的“有序”結構。
他看準了這片混亂法則流中幾個極其細微、因內部衝突而產生的“平衡點”。這些平衡點轉瞬即逝，但在他的感知中卻清晰無比。
他出手了。依舊沒有浩大的聲勢，隻是右手食指如同穿花蝴蝶般，在空中極其快速地虛點了三下。
每一次點出，都有一縷微不可查的、蘊含著“調和”與“寧靜”意味的力量波紋，精準地沒入他看到的那些“平衡點”。
第一縷力量沒入，那片洶湧的黑暗潮汐前端，一部分法則碎片的運動軌跡發生了極其細微的偏轉，與旁邊的碎片產生了更劇烈的碰撞。
第二縷力量沒入，這種內部衝突被放大、引導，如同在沸騰的油鍋中滴入了冷水。
第三縷力量沒入——
“嗤——！”
一聲仿佛燒紅的鐵塊浸入冷水的聲音響起。那撲湧的黑暗潮汐內部，發生了劇烈的自我湮滅！大片大片的陰影在無聲無息中潰散、消失，仿佛從未存在過。原本氣勢洶洶的撲擊，在中途就瓦解了近半，剩餘的部分也變得稀薄而混亂，威力大減。
剩餘的陰影仿佛受到了驚嚇，或者說，是本能地畏懼那種能夠引動它們內部“失衡”的力量，猛地向後收縮，凝聚成一個不斷變幻的不規則球體，懸浮在遠處，散發出更加濃鬱的惡意，卻不敢再輕易上前。
張默輕輕舒了口氣。效果比他預想的還要好。“風語者”之力對於這種純粹由“歸墟”法則衍生的存在，有著某種先天上的克製。不是蠻力摧毀，而是引導其自我崩潰。
但他也感覺到，剛才那看似輕描淡寫的三指，對心神的消耗卻不小。需要極其精準的感知和操控，才能找到並利用那轉瞬即逝的“平衡點”。對付小股的這種“陰影”尚可，若是陷入包圍，或者遇到更強大的墟境存在，恐怕會非常吃力。
他不再理會那隻逡巡不前的陰影球體，繼續邁步前行。然而，他剛剛走出不到百米，腳步便再次頓住。
在他的感知中，前方、左側、乃至右側後方的建築陰影裡，同時出現了類似的、帶著冰冷惡意的“注視感”。不止一個！剛才的動靜，似乎引來了更多的“墟境行者”！他心中暫時為這種存在命名）
它們沒有立刻發動攻擊，而是如同耐心的獵手，隱藏在黑暗中，緩緩移動，隱隱形成了合圍之勢。
張默眉頭微蹙。被這些東西纏上，會非常麻煩，而且戰鬥的動靜可能會引來更棘手的存在，比如……燭龍的主力。
他必須儘快擺脫它們。
心念電轉之間，他有了一個想法。他嘗試著收斂自身的氣息，將“風語者”之力內蘊，同時，模仿著周圍環境中那種被“歸墟”之力長期侵蝕後產生的、趨向於“沉寂”與“無序”的狀態。
他讓自己的“靈”的頻率，緩緩降低，變得如同路邊那些沒有生命的碎石瓦礫。
效果立竿見影。
那些原本鎖定著他的惡意“注視”，立刻變得遊移不定起來。它們似乎失去了明確的目標，在原地焦躁地蠕動著，偶爾伸出陰影觸須探查四周，卻幾次從張默所在的位置“滑”過，仿佛他隻是一塊沒有生命波動的石頭。
張默心中一定，保持著這種“偽裝”狀態，如同一個幽靈，悄無聲息地從幾隻墟境行者形成的包圍縫隙中穿行而過，沒有引起任何注意。
直到走出足夠遠的距離，他才緩緩釋放開收斂的氣息，恢複了正常的感知。
回頭望去，那些墟境行者依舊在原來的區域漫無目的地遊蕩、搜索。
“看來，在這片土地上，隱藏比對抗有時更有效。”張默若有所思。他對“風語者”之力的運用，又多了一層理解。
他抬頭望向廢墟更深處的方向，那裡能量湍流更加劇烈，燭龍活動的痕跡也更加明顯。
“是時候，去會會那些‘老朋友’了。”他低聲自語，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的光芒。被動躲避從來不是他的風格，既然燭龍陰魂不散，那麼在這片法則特殊的廢墟之中，或許正是解決這段恩怨的……最佳地點。
他調整方向，不再漫無目的地熟悉環境，而是主動朝著感知中燭龍能量源最集中的區域，潛行而去。
第一百三十七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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