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廟的梁木早已腐朽,風從屋頂的破洞裡灌進來,卷起地上的灰塵,撲在人臉上,帶著一股陳年的黴味。雲舒提著斷塵劍,劍尖斜指地麵,白光在黑暗裡劃出一道微弱的弧線,照亮了腳下散落的枯草——草葉間沾著幾縷暗紅色的血跡,還有一根帶著絨毛的紅色狐尾毛,比之前在城隍廟神像上看到的更粗、更長。
“出來。”雲舒的聲音在空廟裡回蕩,震得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。他能感覺到,那股霸道的妖氣就藏在廟後的地窖裡,氣息忽強忽弱,像是在刻意壓製,又像是……在猶豫。
紅綾攥著墨玉令牌,躲在雲舒身後,眼睛緊緊盯著廟後的陰影。李掌櫃則握緊了手裡的木棍,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,他記得這地窖的入口在神像後麵,當年他做泥瓦匠時,還幫著修補過地窖的門——隻是那時的地窖,還隻是用來存放糧食的普通地窖,如今卻成了妖狐的巢穴。
就在這時,陰影裡忽然竄出一團紅色的火焰,直撲雲舒麵門!火焰帶著甜膩的妖氣,溫度卻低得刺骨,像是能凍住人的魂魄。雲舒早有防備,手腕一翻,斷塵劍的白光暴漲,“叮”的一聲,劍氣撞上狐火,將火焰劈成了兩半,落在地上,瞬間熄滅,隻留下幾縷青煙。
“倒是有些本事。”陰影裡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,清冷中帶著幾分沙啞,不像之前那聲狐嚎般刺耳,反倒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疲憊。隨著話音,一道紅色的身影從神像後走了出來——她穿著一身火紅的紗裙,裙擺上繡著暗金色的狐紋,長發如瀑,垂在肩頭,發梢還沾著幾點泥土。最讓人矚目的是她的眼睛,不是尋常狐妖的綠色,而是一雙琥珀色的眸子,此刻正冷冷地盯著雲舒,眼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血絲。
這就是那作亂的狐妖?紅綾愣住了——她想象中的狐妖,應該是青麵獠牙、凶神惡煞的模樣,可眼前的女子,卻美得驚人,隻是臉色蒼白得過分,嘴唇也沒有一絲血色,像是久病未愈。
雲舒卻皺起了眉。他能感覺到,這女子身上的妖氣雖然濃鬱,卻很雜亂,不像正常妖修那般凝練——尤其是她的右手,袖口下隱隱滲出黑色的霧氣,那霧氣帶著一股極毒的氣息,與妖氣混雜在一起,讓她的氣息顯得格外不穩定。
“你就是蘇九?”雲舒忽然開口。他剛才在觸碰那根狐尾毛時,隱約感應到了一絲屬於妖族皇族的血脈氣息,而“蘇”姓,正是上古狐族皇族的姓氏。
紅衣女子猛地一怔,琥珀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驚訝:“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?”
雲舒沒有回答,而是目光掃過她的袖口:“你族人身中奇毒,需要人族精血煉丹解毒,對嗎?”
這句話像一把尖刀,刺中了蘇九的要害。她的身體猛地一顫,原本冰冷的眼神瞬間變得淩厲,妖氣也驟然暴漲,周身的紅紗無風自動,露出了藏在袖中的右手——那隻手的指甲泛著黑色,指縫間還殘留著一絲暗紅色的血跡,顯然剛用過妖力。
“你調查我?”蘇九的聲音裡帶著怒意,右手一揚,數道紅色的狐爪氣刃朝著雲舒襲來,氣刃上裹著黑色的毒霧,顯然淬了劇毒。
雲舒拉著紅綾和李掌櫃往後退了一步,斷塵劍在身前劃出一道劍幕,將氣刃儘數擋下。氣刃落在地上,竟在青石板上腐蝕出一個個小坑,冒著黑煙。“我無需調查。”雲舒的目光落在蘇九的眼底,“你的妖氣裡帶著‘血祭’的氣息,卻沒有殺戮的戾氣——若你真要害人,永安城的百姓不會隻失蹤十幾人,而是早已屍橫遍野。”
蘇九的動作頓住了。她看著雲舒,琥珀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,有驚訝,有憤怒,還有一絲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……絕望。她收回右手,捂著胸口,劇烈地咳嗽起來,嘴角溢出一絲黑色的血沫。
“舅舅,她……她好像中毒了?”紅綾小聲對李掌櫃說,眼裡的恐懼少了些,多了幾分疑惑——若是這狐妖真要害人,為何會自己中毒?
李掌櫃也皺起了眉,他活了大半輩子,從未見過這樣的“妖”——會咳嗽,會流血,還會露出那樣絕望的眼神,倒像是個走投無路的人。
蘇九咳了好一會兒,才緩緩直起身,臉色比剛才更白了。她看著雲舒,聲音裡帶著一絲疲憊:“你到底是誰?既知我是狐族皇族,又知我族人中毒,為何還要來多管閒事?”
“我是來阻止你害人的。”雲舒的聲音依舊平靜,“但我想知道,你族人身中的是什麼毒?為何非要用人族精血解毒?”
蘇九沉默了。她走到破廟中央的神像前,抬手撫摸著神像上斑駁的紋路,像是在回憶什麼。過了許久,她才緩緩開口:“三個月前,一群穿著灰衣的修士闖入了我們狐族的棲息地——青丘穀。他們二話不說,就對我們族人下手,還在穀中的靈泉裡下了‘腐心毒’。這毒會慢慢腐蝕妖丹,讓族人受儘折磨而死,唯一的解藥,需要用蘊含‘純陽之氣’的人族精血,配合我們狐族的‘九尾蓮’,才能煉製出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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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頓了頓,聲音裡帶上了一絲哽咽:“我們狐族素來與人族無爭,甚至還會幫迷路的旅人指路。可那些修士,卻毀了我們的家園,害了我的族人。我帶著剩下的老弱婦孺逃出來,躲在這破廟裡,看著族人一個個倒下,我……我沒有辦法!”
“腐心毒?”雲舒的瞳孔微微一縮。他曾在魔宗的古籍裡見過這種毒的記載——這是一種專門針對妖族的劇毒,由人類修士煉製,需用百種妖骨熬製七七四十九天,毒性極強,且無藥可解,除非用活人精血做引。隻是他沒想到,竟真的有人會煉製這種毒,還用在無辜的狐族身上。
紅綾聽得目瞪口呆,她沒想到,這狐妖作亂的背後,竟有這樣的隱情。她看著蘇九蒼白的臉,心裡的恐懼漸漸變成了同情:“那些修士……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?”
“為了我們狐族的‘狐心珠’。”蘇九的聲音裡帶著恨意,“狐心珠是我們狐族皇族的本命法寶,能提升修士的修為。那些修士想要搶我的狐心珠,卻沒想到我拚死反抗,他們才沒能得逞,轉而在靈泉裡下了毒,想逼我主動交出狐心珠。”
她說著,從懷中掏出一顆通體赤紅的珠子,珠子隻有拇指大小,卻散發著溫潤的光芒,與她身上的妖氣截然不同。“這就是狐心珠。”蘇九握著珠子,手指微微顫抖,“隻要我把它交出去,那些修士或許會給我解藥,可我的族人……他們已經等不及了。我隻能冒險來永安城,找那些陽氣旺盛的年輕人,取他們的精血煉丹——我沒有殺他們,隻是取了少許精血,把他們迷暈在城外,可即便如此,還是有幾個百姓因為體質虛弱,醒不過來……”
說到這裡,蘇九的聲音低了下去,琥珀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愧疚。她抬起頭,看著雲舒,眼神裡帶著一絲懇求:“我知道,我害人不對,可我真的沒有辦法。若是你能幫我找到解毒的方法,我願意隨你去官府領罪,哪怕是死,我也認了。”
雲舒沉默了。他原本以為,這隻是一場簡單的妖狐作亂,卻沒想到背後竟牽扯到修士奪寶、濫殺妖族的陰謀。他看著蘇九手中的狐心珠,又想起那些失蹤的百姓,還有城隍廟泣血的神像,心裡忽然有了一個疑問:那些煉製腐心毒的修士,到底是誰?他們既然能找到青丘穀,又敢在永安城附近作惡,恐怕背後還有更大的勢力。
“舅舅,她好可憐啊……”紅綾拉了拉李掌櫃的衣角,聲音裡帶著哭腔,“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的族人死去,也不能讓那些壞修士逍遙法外!”
李掌櫃也歎了口氣,他看著蘇九,搖了搖頭:“姑娘,你用精血解毒的法子,確實害了人。可那些修士的所作所為,比你更可惡。隻是……我們這些凡人,也幫不了你什麼啊。”
雲舒忽然開口:“我可以幫你。”
蘇九猛地抬起頭,眼裡閃過一絲驚喜,又很快黯淡下去:“你?你雖然有些本事,可那些修士的修為很高,連我都打不過他們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雲舒打斷她,目光堅定,“但我能先幫你壓製族人的毒性,再找出那些修士的下落。不過,你必須答應我,不要再傷害永安城的百姓——我會想辦法,用其他東西代替人族精血,煉製解藥。”
“真的?”蘇九的聲音裡帶著不敢置信,琥珀色的眸子裡重新燃起了希望,“隻要你能幫我的族人,我什麼都答應你!我現在就帶你去見我的族人,他們就在地窖裡,已經快撐不住了……”
她說著,便轉身朝著神像後的地窖走去。雲舒示意紅綾和李掌櫃在原地等著,自己則提著斷塵劍,跟在蘇九身後。地窖的入口很隱蔽,藏在神像底座的後麵,蘇九移開一塊石板,一股濃鬱的妖氣和毒霧撲麵而來,比地麵上更重。
雲舒跟著蘇九走進地窖,地窖裡很暗,隻有幾盞狐火在角落裡燃燒,照亮了裡麵的景象——十幾隻狐妖蜷縮在地上,有老有少,個個氣息微弱,身體泛著黑色的光澤,顯然是中了腐心毒。最小的一隻狐妖,還隻是幼崽的形態,閉著眼睛,氣息已經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。
“這是我妹妹,蘇小。”蘇九蹲下身,輕輕撫摸著幼崽的頭,聲音溫柔得不像剛才那個凶厲的狐妖,“她才剛出生不久,還沒見過青丘穀的春天……”
雲舒看著眼前的景象,心裡忽然一沉。他能感覺到,這些狐妖的妖丹已經開始腐朽,若是再拖上幾天,恐怕真的回天乏術。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玉瓶,裡麵裝著魔宗特製的“清心散”,雖然不能解毒,卻能暫時壓製毒性。
“把這個給它們服下。”雲舒把玉瓶遞給蘇九,“能暫時保住它們的妖丹,撐到我們找到解藥。”
蘇九接過玉瓶,感激地看了雲舒一眼,立刻小心翼翼地給每個族人喂藥。看著族人的氣息漸漸平穩下來,蘇九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久違的笑容,雖然很淡,卻像黑暗裡的一點光,溫暖而明亮。
雲舒看著她的笑容,忽然想起了紅綾在山道上的笑聲,想起了清溪村老嫗的善意。他忽然明白,無論是人還是妖,都有想要守護的東西,都有屬於自己的無奈和掙紮。之前他以為,魔與仙的區彆在於力量的屬性,可現在他才知道,真正的區彆,在於那顆心——是選擇冷漠旁觀,還是選擇伸出援手。
“我們先出去吧。”雲舒對蘇九說,“我需要你告訴我,那些修士的模樣,還有他們離開青丘穀後的去向。”
蘇九點了點頭,跟著雲舒走出地窖。剛回到地麵,就看到紅綾和李掌櫃正圍著一個熟悉的身影——是城隍廟的老道士!老道士手裡拿著一個羅盤,臉色凝重地對紅綾說:“姑娘,這破廟裡的妖氣雖然減弱了,可城西的方向,卻出現了一股更強的邪氣,像是……修士的氣息!”
蘇九的臉色瞬間變了:“是那些修士!他們追來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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