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硯之站在太玄山腳下的青石鎮口，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那枚不起眼的灰木令牌。令牌邊緣被歲月磨得光滑，正麵刻著一道淺淡的“玄”字，背麵卻是空白——這是他花了半塊下品靈石，從鎮上一個瘸腿老修那裡買來的散修身份憑證，雖非正式銘牌，卻足夠應付尋常宗門的外門篩查。
晨霧還未散儘，空氣中飄著山澗特有的濕潤氣息，混著遠處藥田傳來的清苦藥香。不遠處的太玄山山門隱在雲霧間，隻露出半截青黑色的石階，像一條沉睡的巨龍脊梁，從山腳蜿蜒直至天際。山門前早已聚了數百號人，大多是穿著粗布短打、麵帶忐忑的年輕修士，也有幾個身著錦袍、氣息稍顯凝練的世家子弟，正被仆從簇擁著，與周圍的散修涇渭分明。
“新來的？也是來考雜役的？”一個粗啞的聲音在身旁響起。林硯之側過頭，見是個身材魁梧的漢子，臉上一道刀疤從眉骨劃到下頜，肩上扛著柄鏽跡斑斑的鐵斧，腰間掛著個鼓鼓囊囊的獸皮袋，裡麵不知裝著什麼，偶爾傳來細碎的碰撞聲。
林硯之不動聲色地收斂了周身靈力，隻留一縷微弱的煉氣三層氣息在外，像極了那種卡在瓶頸多年、隻能靠蠻力謀生的散修。他扯了扯嘴角，露出一抹略帶局促的笑：“是……聽說太玄宗給雜役的月例裡有靈石，還管飯，就想來試試。”
這話一出，周圍幾個散修都露出了認同的神色。刀疤漢子“嘿”了一聲，拍了拍林硯之的肩膀，力道大得讓林硯之刻意踉蹌了半步：“算你找對地方了！太玄宗雖是大宗，但對外門雜役還算寬厚，隻要彆偷懶，每月一塊下品靈石跑不了。我叫趙虎，之前在黑風嶺斬過妖獸，你呢？”
“我叫林石。”林硯之隨口編了個名字，指尖悄悄抵住趙虎的掌心，卸去了幾分力道，“之前在南邊的坊市幫人看鋪子，剛攢夠錢買了本基礎功法，勉強練到三層。”他故意將“勉強”二字咬得重了些，眼神裡添了幾分怯懦，活脫脫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。
趙虎果然沒起疑心，隻咧嘴笑了笑，露出兩排黃牙：“三層也夠了！雜役考核又不考什麼高深法術，撐死了就是搬搬東西、劈劈柴，憑你這身板，肯定能過。”
正說著，遠處傳來一陣清脆的銅鈴聲。人群瞬間安靜下來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山門方向。隻見兩個身著青灰色外門弟子服飾的修士從石階上走下來，一人手持名冊，一人握著根通體烏黑的測靈石，腳步輕快，氣息穩定在煉氣七層，看向眾人的眼神裡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傲慢。
“都排好隊！按順序來，先測修為，再登記身份，最後考核！”持名冊的修士清了清嗓子，聲音不大，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，“記住，煉氣一層以上就能參加考核，但要是敢虛報修為、偽造身份，一旦查實，立刻廢去修為，逐出青石鎮！”
話音落下，人群立刻自發地排起了長隊。林硯之跟著趙虎站到隊尾，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周圍。他注意到隊伍右側有幾個氣息隱晦的修士，看似隨意站立，實則目光一直在人群中逡巡，腰間雖未掛令牌，但袖口隱約露出的玄色錦緞，與之前在城主府見過的太玄宗內門弟子服飾極為相似——想來是宗門安排的暗哨，專門排查是否有彆派奸細混入。
林硯之暗自調整呼吸，將靈力運轉的軌跡變得滯澀起來，甚至故意在經脈中留下幾處細微的阻塞，模擬出散修修煉時無人指點、根基不穩的狀態。這種偽裝對他而言並不難，前世在暗部執行任務時，他曾偽裝過數十種身份，從街頭乞丐到宗門長老，每一種都能做到惟妙惟肖。
隊伍緩緩前移，很快就輪到了趙虎。他將手掌按在測靈石上，隻見靈石亮起一道淡綠色的光芒，一直延伸到刻度的“五層”處。持測靈石的修士點了點頭，語氣平淡：“煉氣五層，合格。姓名，出身，有無修煉功法？”
“趙虎！黑風嶺散修，練的是《裂山拳》！”趙虎嗓門洪亮，引得周圍人紛紛側目。修士在名冊上快速記錄，隨後遞給他一塊木牌：“拿著，去那邊等著，等所有人測完，統一去考核場。”
趙虎接過木牌，衝林硯之擠了擠眼，快步走到一旁的空地上。
緊接著便是林硯之。他深吸一口氣，將右手掌心朝上，緩緩按在測靈石上。指尖剛一接觸靈石表麵，他便刻意放緩了靈力輸出的速度，隻讓一縷微弱的靈力慢慢滲入靈石內部。
測靈石先是毫無反應，過了片刻，才透出一絲極淡的白色光芒，緩慢地向上爬升，最終停在了“三層”的刻度處，光芒還微微晃動了一下，像是隨時會熄滅。
持測靈石的修士皺了皺眉，語氣帶著幾分不耐：“煉氣三層？勉強合格。姓名，出身，功法？”
“林石，南邊坊市散修，練的是……《基礎吐納訣》。”林硯之故意低下頭，聲音壓得更低，一副怕被嫌棄的樣子。
“《基礎吐納訣》？”修士嗤笑一聲，在名冊上潦草地畫了幾筆，將木牌扔給林硯之，“去那邊等著吧，要是考核過不了，就趕緊回你的坊市，彆在這兒浪費時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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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硯之接過木牌，指尖觸到木牌上粗糙的“雜”字，低聲應了句“是”，便快步走到趙虎身邊。
“怎麼樣？我就說你能過吧！”趙虎拍了拍他的肩膀，語氣輕鬆，“接下來的考核就是力氣活，你放心，有我在，到時候幫你搭把手。”
林硯之連忙道謝，心裡卻暗自警惕。他看得清楚，剛才那修士雖然態度輕蔑，但在記錄“林石”這個名字時，筆尖停頓了一瞬，目光還若有若無地掃過他的腰間——顯然，即便是最低級的外門弟子，也保持著足夠的警惕性。
約莫半個時辰後，所有修士都完成了修為檢測和身份登記。最終合格的有三百二十六人，其中煉氣五層以上的有四十餘人，大多是世家子弟或有師門傳承的修士，煉氣三層以下的則有近百人，基本都是散修。
“所有人跟我走！考核場在山後的演武場，不許擅自離隊，不許喧嘩！”持名冊的修士高聲喊道，隨後轉身沿著石階向上走去。另一位修士則跟在隊伍末尾，負責維持秩序。
眾人沿著石階向上走，山路陡峭，石階上布滿了青苔，走起來頗為費力。才走了不到半個時辰，就有幾個煉氣一層的修士開始氣喘籲籲，腳步也慢了下來。隊伍末尾的修士見狀，眉頭一皺，從儲物袋裡取出幾根繩索，扔了過去：“跟不上就自己綁在腰間，被隊伍落下，就算自動放棄考核！”
那幾個修士臉色發白，連忙撿起繩索，互相幫忙綁在腰間，咬著牙繼續向上爬。林硯之跟在隊伍中間，刻意放慢了腳步，讓自己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，額頭上也滲出細密的汗珠，看上去和其他煉氣三層的散修沒什麼兩樣。
趙虎走在他旁邊，見他吃力，便主動放慢了速度，低聲道：“這山路看著陡，其實不算什麼，後麵還有更累的呢。上次我在黑風嶺追一頭青紋鹿，跑了整整一天一夜，比這難走多了。”
林硯之喘著氣，點了點頭，目光卻悄悄投向山路兩側。太玄山的護山大陣隱約可見，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陣法波動，每隔一段距離，石階旁的岩石上就會刻有一道細微的符文，這些符文看似雜亂無章，實則暗含玄機，一旦有人試圖偏離山路，符文便會觸發警報。
“看來太玄宗對外門考核的安保極為重視。”林硯之暗自思忖，“不過這也正常，畢竟雜役雖地位低微，卻能接觸到宗門的後勤、藥田、工坊等要害之地，若是混入奸細，後果不堪設想。”
又走了一個時辰，前方終於出現了一片開闊的場地。場地四周用青石圍起，中間鋪著平整的青石板，地上散落著一些木樁、石塊和兵器架，顯然是專門用來考核的演武場。演武場的北側搭建了一個高台，上麵坐著三個身著灰色長袍的修士，氣息都在煉氣九層以上，應該是負責考核的雜役處管事。
“所有人都站到演武場中間，不許隨意走動！”帶隊的修士喝了一聲，隨後快步走上高台，向三個管事行了一禮，“啟稟三位管事，本次雜役考核共三百二十六人，全部帶到。”
高台上，中間那位麵容清瘦、留著山羊胡的管事點了點頭，目光掃過下方的人群，聲音平淡卻帶著幾分威嚴：“本次雜役考核分三項，分彆是‘搬石’‘劈柴’‘辨識靈草’。三項考核總分達到兩百分者，即可通過考核，成為太玄宗外門雜役。現在，第一項考核，搬石，開始！”
話音落下，兩個外門弟子推著一輛carts走了過來，車上堆滿了半人高的黑色巨石。每塊巨石都足有千斤重，表麵光滑，顯然是經過特殊處理的測試用石。
“搬石考核規則：一炷香內，將巨石從演武場東側搬到西側的石堆處，搬一塊得十分，搬得越多，分數越高。現在，計時開始！”山羊胡管事話音剛落，身旁的弟子便點燃了一炷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