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伽淵的風，帶著亙古不散的寒意。
淵底常年彌漫著淡紫色的混沌氣流，這些氣流並非天地靈氣，而是上古時期神魔大戰後遺留的殘息，尋常修士沾之即瘋，唯有達到化神期的大能，才能勉強在淵邊駐足。可今日，淵底卻傳來一陣輕微的靈力波動，那波動既不似正道的澄澈，也不似魔道的陰戾，反倒像一汪混著墨色的清泉，在混沌氣流中緩緩漾開。
“呼……”
一道青色身影落在淵底的黑石上，衣擺被混沌氣流掀起，卻不見半分狼狽。李修緣抬手抹去額角的薄汗，掌心還殘留著一絲未散去的金光——方才在淵邊試練時，他又一次試圖將佛魔印與玄清宗的“太玄清霄步”結合，結果還是差了一絲，魔印的陰寒與道法的清靈在經脈中對衝，若不是及時用佛力鎮壓，怕是又要傷及內腑。
“已經第三十七次了。”李修緣望著掌心的金光，輕聲歎氣。自上次玄清山對決後，他便察覺自己的修為陷入了瓶頸：佛魔印是當年在靈隱寺悟得的佛門絕學，魔宗身法是意外闖入“焚天穀遺跡”所得的魔門秘典，而道法則是拜入玄清宗後修習的“太玄清霄道”。三種力量分屬三界，如同水火般難以相融，此前每次動用兩種力量，都需耗費極大心神調和，稍有不慎便會走火入魔。
可昨日玄清子長老的一番話，卻點醒了他。當時清玄子指著庭院中隨ind擺動的翠竹，道：“修緣，你看這竹，風來則彎，風去則直，它不與風爭，卻能借風之力舒展枝葉——道法本就無定形，佛魔亦非絕對，你執著於‘區分’，反倒落了下乘。”
“道法無定形，佛魔非絕對……”李修緣低聲重複著這句話，目光落在淵底的混沌氣流上。這些氣流中既有神性的溫潤，也有魔性的暴戾，卻能在落伽淵中共存百萬年，從未相互吞噬。他忽然想起幼時在靈隱寺，老方丈曾說“一花一世界，一葉一菩提”，那時他隻當是禪語，如今想來，或許佛、魔、道，本就是同一世界裡的不同葉片，無需強行割裂。
就在這時，淵頂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尖嘯。
李修緣猛地抬頭，隻見混沌氣流劇烈翻滾，一道血紅色的身影從淵頂墜落，周身纏繞著濃如墨汁的魔氣，魔氣中還夾雜著細碎的魂靈慘叫聲。那身影落地時，黑石地麵瞬間裂開蛛網般的紋路，魔氣所過之處，連混沌氣流都被染成了血色。
“玄清宗的小娃娃，倒是會找地方躲清淨。”血色身影緩緩抬頭，露出一張布滿鱗片的臉，他的雙眼是空洞的黑色，嘴角咧開一個誇張的弧度，“正好，本座剛突破‘噬魂魔功’第九重，缺個活祭品試試手。”
李修緣瞳孔驟縮——這是“血羅刹”！百年前隨魔教教主作亂道域的魔將，當年被清玄子重傷後便銷聲匿跡，沒想到竟躲在落伽淵修煉邪功。他能感受到血羅刹身上的魔氣遠超當年，尤其是那魔氣中的魂靈慘叫聲，顯然是屠戮了不少修士，以生魂為引修煉而成。
“血羅刹，你屠戮修士，修煉邪功，今日我必斬你！”李修緣右手按在腰間的“清玄劍”上，指尖泛起淡淡的青色靈氣——這是他最熟悉的道法力量，以往應對強敵時，他總是先以道法試探，再伺機動用佛魔印。
可血羅刹卻嗤笑一聲，身形突然化作一道血影，瞬間出現在李修緣身後，魔氣凝聚的利爪直取他後心：“就憑你那點微末道法？當年清玄子都留不下我，你算什麼東西！”
利爪帶起的陰風刮得李修緣後頸發涼，他下意識想動用魔宗的“影步”閃避——這身法以詭異迅捷著稱，是他應對速攻的最佳手段。可就在他調動魔性力量的瞬間，經脈中突然傳來一陣刺痛，以往的困境再次出現：道法的清靈與魔功的陰寒在丹田處碰撞，靈氣瞬間紊亂，閃避的動作慢了半拍。
“噗！”
魔氣利爪擦著李修緣的左肩劃過，帶起一片血花。傷口處傳來刺骨的寒意，魔氣順著傷口鑽入經脈，像無數條小蛇般啃噬著他的靈力。李修緣踉蹌著後退，左手快速掐出佛印，掌心金光暴漲：“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！”
佛印“鬥”字訣打出，金光化作一道盾牌擋在身前，將追來的魔氣儘數擋住。可他剛鬆一口氣，丹田處的衝突卻愈發劇烈——佛力的溫潤加入後，三種力量如同三足鼎立，相互牽製，讓他連抬手的力氣都快沒了。
“哈哈哈！原來你還修煉了佛門功法？”血羅刹見狀，笑得更加猙獰，“佛魔道三修？真是自不量力！今日本座便讓你知道，不同道的力量強行相融，隻會自取滅亡！”
他雙手結印，周身的魔氣突然凝聚成無數道血箭，每一道血箭上都纏繞著一個痛苦的魂靈：“噬魂魔功·萬魂箭！”
血箭如暴雨般射向李修緣，箭尖的魔氣甚至撕裂了周圍的混沌氣流。李修緣看著迎麵而來的血箭，腦中突然閃過清玄子的話：“竹不與風爭，卻能借風之力。”他想起落伽淵中共存的混沌氣流，想起老方丈說的“一花一世界”——或許，他不必強行“調和”三種力量，而是該讓它們像混沌氣流一樣，自然共存，各司其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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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試試……順其自然。”
李修緣閉上眼，不再刻意壓製任何一種力量。他任由道法的清靈在經脈中流淌，如同山間的溪流；任由佛力的溫潤縈繞在丹田，如同庭院的暖陽；任由魔功的陰寒附著在四肢，如同夜中的寒星。他不再去想“佛是善，魔是惡”，也不再去分“道是正，魔是邪”，隻專注於眼前的危機——需要閃避時，便讓魔性力量主導身法；需要防禦時，便讓佛力凝聚成盾；需要反擊時，便讓道法催動劍氣。
“嗡！”
當第一道血箭即將射中他時，李修緣的身形突然消失在原地。這一次，沒有經脈刺痛，沒有力量衝突——魔宗“影步”的迅捷被完美發揮，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血箭雨中穿梭，衣擺劃過的軌跡帶著淡淡的黑色魔芒，卻不顯陰戾，反倒多了幾分道法的飄逸。
血羅刹眼中閃過一絲驚訝：“怎麼可能？你的魔功……竟沒有反噬？”
李修緣沒有回答，他足尖在黑石上輕輕一點，太玄清霄步的輕盈與影步的迅捷融為一體，身形在空中劃出一道青黑色的弧線，右手握住清玄劍，劍身泛起青色的靈光——這是道法催動的劍氣，卻在劍刃邊緣纏繞著一絲金色的佛力，既保留了道法的銳利，又多了佛力的淨化之力。
“清玄劍法·流雲斬！”
劍光閃過，如同流雲般灑脫，卻帶著斬破一切的力量。十數道血箭在劍光中瞬間消散，被佛力淨化的魔氣化作一縷縷白煙，融入周圍的混沌氣流中。這一劍，沒有絲毫滯澀，道法的靈動、佛力的純淨、魔功的迅捷，仿佛本就該如此結合，渾然天成。
“不可能！這絕對不可能！”血羅刹失聲驚呼，他無法理解，為何三種相克的力量，在李修緣手中竟能如此和諧。他猛地加大魔氣輸出，無數道血箭凝聚成一柄巨大的魔劍，魔劍上纏繞著上百個魂靈，發出淒厲的慘叫：“噬魂魔功·萬魂噬神！”
魔劍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斬向李修緣，落伽淵的黑石地麵開始劇烈震動，混沌氣流被魔劍的威壓逼得向兩側退去，露出淵底深不見底的黑暗。
李修緣深吸一口氣，左手緩緩抬起，掌心同時泛起金、黑、青三種光芒——金色是佛印的“鎮”，黑色是魔印的“壓”，青色是道法的“融”。這一次，他沒有分彆結印，而是讓三種力量在掌心自然彙聚，形成一個三色交織的圓印。圓印轉動時，竟引動了周圍的混沌氣流，氣流如同朝聖般湧向圓印，讓圓印的光芒愈發璀璨。
“佛魔道·歸一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