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罰已持續三個時辰，道宗上空的墨色雷雲濃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，暗紫色的雷弧在雲層中瘋狂竄動，發出刺耳的尖嘯，每一次閃爍都讓地麵的碎石劇烈震顫。
逆仙陣的紫金光罩早已布滿蛛網般的裂紋，青金色靈光和血色護盾交替閃爍，卻始終擋不住天道之力的持續侵蝕，光罩表麵的符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、消散。
李修緣靠在殘破的陣眼青石板上，強行咽下一口帶著臟腑碎片的鮮血，右手死死攥著逆仙劍的劍柄，劍身在他顫抖的掌心不斷發出嗡鳴。
丹田內的紫金色靈海近乎乾涸，隻剩下幾縷微弱的靈力在經脈中艱難流轉，每一次運轉都伴隨著撕裂般的劇痛——那是之前硬抗金色長矛衝擊時留下的傷勢，此刻已被天罰的威壓逼得徹底爆發。
“盟主……”蘇九的聲音帶著哭腔，她跪在李修緣身邊，雙手捧著一個隻剩三枚丹藥的玉瓶，指節因用力而發白，“最後三枚‘聚靈仙丹’，藥長老耗儘壽元煉製的，您快服下！”
李修緣搖了搖頭，目光掃過戰場，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。
道宗弟子的屍體在陣外堆成了小山，活著的人也都拄著斷裂的武器半跪在地，道袍上布滿焦痕和血汙，不少人失去了手臂或雙腿，卻依舊用殘存的靈力支撐著陣法。
玄清拄著半截焦黑的拂塵，身體晃了晃，險些栽倒在地。
他的道袍早已被鮮血浸透，原本紅潤的麵色此刻蒼白如紙，嘴唇乾裂得滲出血絲，頭頂的太極虛影隻剩下淡淡的輪廓，每一次旋轉都伴隨著道蘊流失的刺痛，可他的雙手依舊死死按在陣眼上。
“盟主……逆仙陣的靈脈……快撐不住了……”玄清的聲音微弱卻堅定，“道宗弟子願以道蘊為薪，再撐一刻鐘！”
話音剛落，十餘名道宗弟子同時嘶吼著站起身，雙手按在陣眼邊緣的符文上，青金色的道蘊從他們頭頂湧出，如同溪流彙入大海，順著陣法紋路流向光罩——這是燃燒自身道基的禁術，用完之後修為將徹底倒退，甚至可能淪為廢人。
李修緣的目光移向妖族方陣，心臟的刺痛愈發強烈。
白靈蜷縮在陣眼旁，九條狐尾斷了六條，剩下的三條也布滿傷痕，雪白的絨毛被血汙黏成一團，血色妖力在她周身微弱起伏，卻再也無法凝聚成之前的護盾。
黑風熊王的一條臂膀被雷劫炸斷，傷口處冒著黑煙，他卻依舊用另一隻手拍打著地麵，將殘存的妖力注入陣法；金翅大鵬的左翼徹底斷裂，金色羽毛落了一地，隻能用右翼支撐著身體，發出不甘的唳鳴；青狼族長趴在地上，狼形身軀布滿焦斑，妖丹的光芒微弱得幾乎看不見。
“盟主……妖族還有一口氣……”白靈咳出一口黑血，聲音嘶啞，“隻要能殺了那狗賊……我們願自爆妖丹！”
沙族的方向更是慘烈。
沙通天半跪在流沙之中，身體已經無法維持人形，大半身軀化作散沙，隻有頭顱還保持著模糊的輪廓，他身邊的沙族弟子隻剩下不到五十人，每個人都麵色灰敗，顯然壽元耗儘的反噬已經開始發作。
“沙族……願以血脈為引……築成沙牆……”沙通天的聲音從沙堆中傳出，帶著難以掩飾的虛弱，“盟主隻管去……我們守得住陣眼！”
萬丹穀的丹師們也到了極限。
藥塵子的頭發已經徹底變白，原本挺直的脊梁佝僂下去，手中的丹爐早已冷卻，他身邊的丹瓶散落一地，空瓶占了十之八九，秦風等年輕丹師正將最後幾枚聚靈丹塞進傷員口中，自己卻早已靈力耗儘，隻能靠意誌力支撐。
“盟主……丹藥沒了……”藥塵子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李修緣身邊，遞過一枚拳頭大小的紅色丹藥，“這是‘燃靈丹’，能瞬間恢複全部靈力，但之後會損耗十年壽元……您……”
李修緣沒有接丹藥，而是緩緩抬起頭，目光穿透逆仙陣的光罩，望向戰場中央那道貫穿天地的暗金色光柱——天罰之柱。
這根光柱已經存在了三個時辰，源源不斷地湧出天道之力，化作雷劫、雷龍、雷網，一次次衝擊著逆仙陣，可無論眾人如何攻擊，光柱都紋絲不動，反而隨著時間推移愈發凝實。
“不對勁……”李修緣喃喃自語，眉頭緊緊皺起，“天罰之力雖強，卻不該如此持久且精準……每次攻擊都恰好落在陣眼的薄弱處。”
他將僅剩的一縷靈力注入逆仙劍，劍身上的佛魔紋路突然亮起，發出一道細微的紫金光束，直指天罰之柱的核心。
就在光束接觸光柱的瞬間，逆仙劍突然劇烈震顫，一股熟悉的排斥之力順著劍柄傳入李修緣的掌心——與之前擊碎天道之眼時感受到的力量如出一轍，卻更加凝練、更具意識。
“是天道之力……但不止是力量……”李修緣瞳孔驟縮，猛地催動神識，不顧經脈撕裂的劇痛，朝著天罰之柱的核心探去。
神識如同鋒利的刀刃，劈開層層雷劫屏障，穿過濃鬱的天道之力，終於抵達了天罰之柱的核心深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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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前的景象讓李修緣的呼吸瞬間停滯。
光柱核心並非純粹的能量凝聚，而是藏著一道模糊的人形輪廓，那輪廓通體由金色天道之力構成，周身環繞著淡淡的光暈，看不清麵容，卻散發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嚴氣息。
更讓他心驚的是，這道輪廓的修為赫然達到了煉虛後期——比他當前的煉虛中期整整高出一個小境界，氣息雖不如天道本體那般浩瀚無邊，卻帶著同樣冰冷、漠然的威壓。
“這不是實體……”李修緣的神識仔細探查，終於發現了關鍵，“是意識凝聚的分身！”
那道輪廓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窺探，突然微微轉動“頭顱”，一道冰冷的視線透過光柱傳來，直刺李修緣的識海。
李修緣隻覺得腦袋一陣劇痛，神識被瞬間彈回體內，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，染紅了身前的青石板。
“盟主！您怎麼了？”蘇九連忙扶住他，眼中滿是擔憂。
李修緣擺了擺手，擦去嘴角的鮮血，目光依舊死死盯著天罰之柱，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凝重：“天罰之柱裡……藏著天道分身！”
這句話如同驚雷般在戰場上傳開，玄清、白靈、沙通天等人瞬間愣住，隨即臉上露出驚駭之色。
“天道分身？那是什麼？”白靈嘶啞地問道。
“是天道本體的一縷意識……”李修緣握緊逆仙劍，劍身上的嗡鳴愈發急促，“它躲在核心裡操控天罰！難怪攻擊如此精準，難怪我們撐了三個時辰還沒結束——隻要分身不死，天罰就不會停！”
玄清的身體猛地一震，他抬頭望向天罰之柱，眼中閃過絕望：“煉虛後期的分身……我們連抵擋天罰都已耗儘氣力，如何能斬殺它？”
這句話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，戰場上瞬間陷入死寂，隻剩下雷劫炸響的聲音和眾人沉重的喘息。
李修緣沒有說話，他再次看向逆仙劍，劍身上的佛魔紋路突然亮起，一道古老的信息湧入他的腦海——那是逆仙劍中殘留的上古記憶，記載著“逆仙之道，斬天破道，先誅分身，再撼本體”。
“唯有斬殺分身，才能終止天罰！”李修緣猛地站起身，儘管身體依舊顫抖，眼中卻燃起熊熊戰意，“逆仙劍能克製天道之力，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！”
“我去！”白靈突然嘶吼著站起，六條狐尾在身後艱難地展開，“妖族弟子聽令！隨我衝擊天罰之柱，為盟主開路！”
“道宗弟子願往！”玄清也挺直了脊梁，太極虛影在他頭頂重新凝聚，哪怕那虛影已經透明得近乎可見，“浩然歸一，死而後已！”
“沙族……雖隻剩殘兵……亦願死戰！”沙通天的聲音從沙堆中傳出，五十名沙族弟子同時站起身，淡金色的血脈之力在他們周身流轉。
李修緣看著眼前的眾人，眼眶微微發熱。
這些人有的曾是他的敵人，有的曾與他素不相識，可此刻，他們都為了“逆天而行”這四個字，願意付出生命的代價。
“不行！”李修緣突然搖頭，他指著逆仙陣的光罩，“逆仙陣不能沒人守！一旦我們離開，剩下的人根本擋不住下一波攻擊！”
“那怎麼辦？”蘇九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，“難道眼睜睜看著天罰把我們全滅了嗎？”
李修緣深吸一口氣，目光快速掃過戰場，一個計劃在他心中迅速成型：“玄清道長，你帶道宗弟子守住陣眼，用最後的道蘊引動靈脈，儘量撐住光罩！”
“白靈妖尊，你率妖族弟子在左側發動佯攻，吸引天罰的注意力，讓分身以為我們要從左側突破！”
“沙通天族長，你用沙族禁術築成流沙屏障，擋在陣眼前方，減緩天道之力的侵蝕！”
“蘇九，你帶著剩下的陣旗，在右側尋找機會，用補天陣製造一個臨時缺口——不用太大，能讓我鑽過去就行！”
“藥長老，這枚燃靈丹我收下，另外麻煩你準備所有能瞬間爆發靈力的丹藥，分給掩護我的弟兄們！”
每一句話都清晰有力，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，眾人雖然疲憊，卻都立刻點頭領命——這是他們最後的希望，容不得半點猶豫。
“盟主……那我們呢？”秦風扶著一名受傷的丹師，大聲問道。
李修緣看向萬丹穀的方向，眼中閃過一絲歉意：“丹師們守護傷員，守住我們最後的退路——拜托了！”
“放心吧盟主！有我們在，傷員一個都不會少！”藥塵子握緊了手中的丹爐，白發在風中飄揚。
計劃既定，眾人立刻行動起來。
玄清將雙手按在陣眼上，口中念念有詞，道宗弟子們紛紛圍在他身邊，將最後一絲道蘊注入他體內，他頭頂的太極虛影突然暴漲，青金色的靈光順著陣法紋路蔓延，逆仙陣的光罩竟短暫地恢複了些許光澤。
白靈嘶吼一聲，六條狐尾同時射出血色光柱，朝著天罰之柱的左側轟去，黑風熊王、金翅大鵬等妖族修士緊隨其後，殘餘的妖力彙聚成一道血色洪流，狠狠撞在光柱上，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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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罰之柱果然有了反應，無數暗紫色雷劫突然轉向，朝著妖族方陣劈去，血色洪流瞬間被雷劫打散，數名妖修來不及躲閃，當場被劈成飛灰。
“就是現在！”白靈咳出一口鮮血，卻笑得猙獰，“盟主快動手！”
沙通天的吼聲同時響起，五十名沙族弟子齊齊跪在地上，雙手插入沙地，淡金色的血脈之力順著地麵流淌，與沙通天的身體融合在一起。
“沙族禁術·萬沙歸墟！”
地麵突然劇烈起伏，無數流沙從地下湧出，在逆仙陣前方凝聚成一道數十丈高的沙牆，沙牆上布滿防禦符文，每一粒沙子都閃爍著淡金色的光芒——這是沙族以剩餘所有壽元為代價的最後禁術。
“蘇九！”李修緣大喊一聲。
蘇九早已抱著陣旗跑到右側，她看準雷劫轉向妖族的間隙，將陣盤擲在地上，數十麵“補天”陣旗如離弦之箭射向光罩的裂紋處：“補天陣·開！”
淡藍色的星辰靈光從陣盤中湧出，順著裂紋流淌，原本即將破碎的光罩突然裂開一道丈許寬的缺口，缺口處的天道之力被靈光暫時逼退，露出一條通往天罰之柱的通道。
“藥長老！”
藥塵子立刻將燃靈丹拋給李修緣，同時將數十個小玉瓶扔給身邊的修士：“所有人！服用爆靈丹！掩護盟主！”
李修緣接過燃靈丹，沒有絲毫猶豫，仰頭吞了下去。
丹藥入喉即化，一股磅礴的靈力瞬間在他體內炸開，乾涸的靈海如同被春雨滋潤的土地，瞬間充盈起來，經脈的劇痛被靈力暫時壓製，煉虛中期的修為不僅徹底恢複，甚至隱隱有突破的跡象——代價是他能清晰感覺到，自己的壽元正在飛速流逝。
“逆仙陣！借我之力！”李修緣舉起逆仙劍，朝著陣眼大喊。
玄清毫不猶豫地催動陣法，紫金色的靈光順著逆仙劍湧入李修緣體內，劍身上的佛魔紋路徹底亮起，發出刺目的光芒。
“走！”
李修緣的身影如一道紫金色閃電，朝著蘇九打開的缺口衝去。
“掩護盟主！”數十名道宗和妖族修士同時嘶吼著站起身，服用了爆靈丹的他們爆發出遠超平時的力量，朝著缺口周圍的雷劫撲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