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打從那“沒意思”的大舅舅家回來,趙鈺在行苑裡又悶了兩日。
雖然點心不斷,但他開始念叨起“熱鬨”,念叨起“外婆家”,念叨起記憶裡那些模糊卻覺得親切的身影。
福安瞧著不是辦法,又琢磨著王爺似乎對賈家二房的幾位小姐印象不錯,便試探著進言:
“王爺,您要是覺得悶,要不……”
“咱們去拜訪一下金陵這邊的賈府老宅?雖說老太太、太太們多在京城,但保不齊有哪位小姐在呢?而且那老宅比赦老爺的彆業可氣派多了,聽說園子也大。”
趙鈺一聽“園子大”、“有小姐”,立刻來了精神:“好啊好啊!去老宅!去找……找那個會剝橘子的姐姐!”他印象最深的是迎春的溫柔安靜和遞過來的橘子。
韓守成得知後,派人去打探了一番。回報說,賈家金陵老宅如今主要由一些老仆看守,平日裡甚是冷清。
但巧的是,近日恰逢賈家祭祖之期,二房的庶出三小姐探春,因性格爽利、辦事周到,被王夫人特意派回金陵,協助打理相關事宜。
而更巧的是,原本在京城的二小姐迎春,因年前感染風寒,久咳不愈,京中太醫建議南方溫潤氣候將養,故此前不久也隨一房老仆回到了金陵老宅靜養。
這可真是巧了。
韓守成心裡嘀咕,
兩位小姐都在,王爺這趟倒不會撲空了。
雖然如此,但他依舊做好萬全護衛安排。
賈家金陵老宅果然與賈赦彆業不同,雖略顯古舊,卻自有一股百年勳貴的沉澱與氣度,門庭開闊,林木深深。
聽聞雍王殿下親至,老宅的管家仆役們慌忙大開中門,跪迎一地。
得到消息的探春,也立刻帶著一眾丫鬟婆子迎了出來。
探春今日穿著一身藕荷色綾裙,外罩鵝黃比甲,身形削肩細腰,俊眼修眉,顧盼神飛,見之忘俗。
她雖年紀不大,但行事大方,頗有決斷,此刻雖心中緊張,麵上卻絲毫不露,規規矩矩地領著下人行禮:“臣女賈探春,恭迎王爺殿下,殿下千歲。”
趙鈺下了車,眼睛在人群中掃來掃去,似乎在找誰,嘴裡隨意應著:“嗯嗯,起來吧。”他看了探春兩眼,覺得這個姐姐也挺精神,但還是沒找到最想見的那個。
探春起身,不卑不亢道:“不知王爺駕臨,有失遠迎。請王爺廳上奉茶。”她側身引路,舉止得體,比她那糊塗大哥賈璉和猥瑣大伯賈赦不知強了多少倍。
一行人到了正廳,分賓主落座。丫鬟奉上香茗。
趙鈺心不在焉地喝了口茶,眼睛還在四下張望,終於忍不住,直接問探春:“那個……那個不太愛說話,會剝橘子的姐姐呢?她不在嗎?”
探春微微一怔,立刻明白他說的是迎春,忙笑道:“王爺說的是二姐姐吧?二姐姐身子有些不適,在後院靜養,臣女這就派人去請……”
話音未落,隻聽廳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和低低的咳嗽聲。
原來,迎春早已得知王爺來了,按禮數本應前來拜見,隻是她性子怯懦,行動遲緩,又怕失禮,這才晚了一步。
隻見迎春穿著一身淡青色的衣裙,臉色有些蒼白,更顯得怯弱不勝,由丫鬟攙扶著,怯生生地走了進來。她不敢抬頭,走到廳中便盈盈下拜:“臣女賈迎春,參見王爺……”聲音細若蚊呐,說完又忍不住輕輕咳嗽了兩聲。
趙鈺一看到她,眼睛頓時亮了,從椅子上出溜下來,幾步跑到迎春麵前,彎下腰歪著頭看她,臉上露出高興的笑容:“是你!剝橘子的姐姐!你真的在這裡啊!”
迎春被他突如其來的靠近嚇得往後縮了一下,臉瞬間紅了,頭垂得更低,聲如細絲:“勞…勞王爺記掛……”
趙鈺卻像是完成了什麼重大任務一樣,心滿意足,他盯著迎春看了半晌,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極其重要的事情,猛地轉過頭,大聲問跟在身後的福安:
“福安!父皇!”他語氣帶著點理直氣壯的追問,“父皇上次答應我的,把這個姐姐給我!怎麼她還在這裡?父皇是不是忘了?你去告訴父皇,我想起來了!讓他快點!”
此言一出,滿廳皆靜!
“哐當!”旁邊一個小丫鬟嚇得手一抖,茶盤沒端穩,掉在了地上。
迎春“啊”了一聲,臉頰瞬間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,整個人羞得無地自容,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,身體微微發抖,全靠丫鬟扶著才沒軟倒。
探春也是震驚地瞪大了眼睛,俏臉上滿是錯愕和難以置信,她飛快地看了一眼羞窘欲死的姐姐,又看向一臉天真、完全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麼問題的雍王,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應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