科舉在即,趙鈺有心親自去看看國子監這群未來的“天子門生”是何成色,便隻帶了福安和幾個便裝侍衛,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國子監。
還未走近明倫堂,便聽得裡麵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聲,其中還夾雜著一些生硬古怪的口音。
“八嘎!爾等國人,休得汙蔑!《禮運篇》的精義,你們根本不懂!”一個尖銳的聲音帶著十足的傲慢。
“放肆!蠻夷之輩,安敢在聖人門下大放厥詞!爾等所學不過皮毛,也配談經義?”這是幾個年輕監生憤怒的反駁。
“哼!太上皇在位時,常讚我等虛心向學,爾等卻在此排擠外邦,這就是天朝上國的氣度嗎?”
趙鈺眉頭一皺,邁步走了進去。隻見堂內涇渭分明地站成兩撥人。一撥是穿著青色監生服的年輕學子,個個麵紅耳赤,義憤填膺。
另一撥則隻有三五人,穿著類似中原但細節迥異的服飾,梳著奇怪的月代頭,神情倨傲,正是來自東瀛的留學生。
為首一人,矮小精悍,眼神閃爍,方才那番傲慢之言正是出自他口。
監生們見到突然進來的趙鈺,雖不識其身份,但見其氣度不凡,身後跟著的人更是眼神銳利,一時都安靜下來。而那幾個東瀛留學生卻依舊趾高氣揚,小野慎一甚至用挑剔的目光打量了趙鈺一眼。
“怎麼回事?”趙鈺聲音平淡,卻自帶一股威壓。
一個為首的監生連忙上前,憤慨地稟報道:“這位大人,您來得正好!這些東瀛留學生,曲解聖人經典,強詞奪理,學生等與之辯駁,他們竟口出狂言,辱及我天朝文教!還搬出太上皇昔日的褒獎來壓人!”
小野慎一倨傲地昂著頭,用那生硬的官話說道:“吾等奉王命前來天朝學習,太上皇陛下曾言,‘有教無類’,‘海納百川’。我等提出不同見解,有何不可?莫非天朝如今,已容不下不同之聲了麼?”他這話陰陽怪氣,直接將一頂“不容人”的大帽子扣了過來。
哼,中原皇帝換了又如何?不過是個年輕小子。
按照以往慣例,天朝為了顏麵,定會斥責本國監生,安撫我等。說不定還能多得些賞賜。
周圍的監生氣得渾身發抖,卻一時語塞。因為以往太上皇為了彰顯“萬國來朝”的氣度,確實對這些留學生多有偏袒,甚至吩咐國子監祭酒對他們寬容些,導致這些人愈發驕縱。
趙鈺聽著,臉上卻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容。
他正愁國庫白銀因為連番動蕩有些吃緊,又清晰地記得前世記憶中,那東瀛島上似乎有著驚人的白銀儲量,苦於沒有合適的借口去找茬,沒想到這枕頭送得這麼及時!
“不同見解?”趙鈺輕笑一聲,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落在小野慎一身上,“孤……我倒想聽聽,你們東瀛,對我聖人經典,有何‘高見’?”
小野慎一被趙鈺那眼神看得心頭一寒,但仗著以往的經驗,還是硬著頭皮道:“譬如這‘仁者愛人’,我等以為,當先愛己族,再及他人。若他人不敬我族,何談以仁待之?”
“荒謬!”不等趙鈺開口,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。趙鈺看去,是一個站在監生前列,麵容俊秀,眼神明亮的年輕監生。
他朗聲道:“聖人之仁,乃推己及人,是謂‘老吾老以及人之老,幼吾幼以及人之幼’!豈是爾等狹隘族類之見可比?爾等一邊學習聖人之道,一邊縱容海寇劫掠我朝沿海,這就是爾等的‘愛己族’?分明是強盜邏輯!”
“你……!”小野慎一被駁得麵紅耳赤,指著李璟,“你敢汙蔑我東瀛……”
“汙蔑?”趙鈺終於開口了,聲音不大,卻瞬間壓過了所有嘈雜。
他一步步走向小野慎一,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對方的心尖上。
“爾等彈丸小國,沐我天朝文教,習我禮儀典籍,不思感恩,反而妄自尊大,曲解聖意,挑釁監生!更兼縱容海寇,侵擾邊疆!此等行徑,與禽獸何異?!”
趙鈺的聲音陡然轉厲,殺氣四溢!他可不是他那講究“懷柔”的父皇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