靜思苑的日子,對於卑彌呼而言,是令人窒息的絕望。
華麗的牢籠依舊是牢籠,每日麵對著那些麵無表情、眼神銳利的宮人,她感覺自己像一件被遺忘在庫房角落的陳舊祭器,蒙著塵,等待著最終的毀滅或徹底的腐朽。
直到那一天,那個送膳小太監隱晦的敲擊聲,如同在死水中投入了一顆石子,讓她早已麻木的心湖,泛起了危險的漣漪。
自那以後,卑彌呼變得“順從”了許多。
她不再終日枯坐,偶爾會在庭院中走動,甚至會嘗試著用生硬的漢語,向看守她的老嬤嬤詢問一些關於大周宮廷禮儀、花卉名稱之類無關緊要的問題。
她表現得像一個試圖融入新環境、認命了的弱質女流,那雙曾經空洞的眼睛裡,偶爾會流露出對未知命運的惶恐和對“天朝文化”的好奇。
這一切細微的變化,自然都被彙報到了趙鈺那裡。
“哦?開始學官話了?還問起宮裡的規矩?”趙鈺正在批閱關於在、推行漢化的奏章,聞言隻是挑了挑眉,並未抬頭,
“看來是認清楚自己的處境了。由她去吧,隻要安分,朕不介意多養一個閒人。”
他並未將卑彌呼的這點變化放在心上,一個亡國之女,失去了神權和軍隊,在這深宮之中,又能翻起什麼浪花?
他的注意力,更多地集中在如何更快地從東瀛榨取財富,以及即將到來的、因白銀大量流入而可能引發的國內經濟變革上。
然而,趙鈺的“不在意”,卻給了某些暗中湧動的勢力以空間。
龍首宮內,太上皇趙瑧的日子越發枯寂。他被徹底隔絕在權力中心之外,往日裡那些見風使舵的臣子早已不見蹤影,身邊除了戴權等少數幾個無法離開的老奴,全是趙鈺安排的、眼神冷漠的“護衛”。
這種被被監視的滋味,比直接殺了他更讓他感到屈辱和煎熬。
他每日所能得到的外界消息,大多經過過濾和延遲,但關於卑彌呼被納入東宮、安置在靜思苑的消息,他還是知道了。
起初,他也和趙鈺一樣,認為這不過是逆子炫耀武功的一種方式。但當他從戴權那裡,隱約聽到靜思苑那邊似乎有些“不尋常”的動靜,以及那個送膳小太監的可疑之處時,他那顆沉寂已久、充滿不甘的心,猛地跳動了一下。
“戴權,”趙瑧屏退了左右,隻留下心腹老奴,聲音壓得極低,“那個小太監……能確定是咱們的人嗎?”
戴權佝僂著身子,湊近低語:
“回太上皇,老奴不敢完全確定。但那小太監的乾爹,早年曾受過娘娘的大恩,後來被安排在內務府,一直不顯山不露水。這次也是機緣巧合,才被派到靜思苑當差。他傳遞消息的手法,確是舊時宮中老人所用……或許,是念著舊情,想為太上皇做點事?”
舊情?在這吃人的宮裡,哪有那麼多舊情?無非是看那逆子酷烈,想給自己留條後路,或是另有所圖……
不過,這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,這是一條線!一條可能通向那亡國女王,也能給逆子添堵的線!
趙瑧渾濁的眼睛裡,閃過一絲陰鷙的光芒。他不能直接對抗趙鈺,那無異於以卵擊石。但是,如果能在趙鈺的後宮裡埋下一根刺,一個充滿怨恨、又有一定象征意義的亡國之女……
這或許不能動搖趙鈺的根基,但足以讓他惡心,讓他分心,甚至……或許能製造出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煩?
“想辦法,給那小太監遞個話。”趙瑧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,冰冷而緩慢,
“告訴他,朕……知道了他的‘忠心’。讓他不必做太多,隻需偶爾,在‘適當’的時候,給那位亡國女王一點……‘希望’的暗示即可。比如,告訴她,在這宮裡,並非所有人都臣服於太子的淫威,還有人……記得她曾經的身份。”
他不需要卑彌呼立刻做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,他隻需要在她心中種下一顆仇恨和希望的種子,讓她不要那麼快徹底絕望和沉淪。
一個心懷怨恨、又隱約看到一絲渺茫希望的棋子,放在對手的枕邊,其本身,就是一種武器。
戴權心中凜然,但不敢違逆,隻得躬身應道:“老奴……明白了。會小心安排。”
“要乾淨,要隱蔽。”趙瑧閉上眼,靠在椅背上,仿佛耗儘了力氣,“朕……有的是時間,可以等。”
就在龍首宮的暗流開始悄然湧動之時,攬月閣的賈迎春,卻陷入了一種莫名的焦慮之中。趙鈺依舊常來,待她一如既往,甚至因為察覺她的不安而更加溫存。
但越是如此,迎春心中那份隱憂就越發清晰。
她聽說靜思苑那位卑彌呼才人,近來“安分”了許多,還開始學習宮廷禮儀。這消息非但沒讓她安心,反而讓她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危機感。她知道自己性子軟糯,不善爭搶,唯一的倚仗不過是殿下此刻的憐愛。
可那位卑彌呼,雖然亡國,卻曾是一國女王,那份身份帶來的神秘感和可能潛藏的心機,都讓迎春感到自慚形穢和不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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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日,趙鈺在前朝與戶部大臣商議白銀大量流入後,如何調控物價、穩定市場的要務,直到深夜才疲憊地來到攬月閣。迎春照例伺候他洗漱,為他揉按額角。
趙鈺閉著眼,享受著她的溫柔,隨口問道:“今日宮中可有什麼趣事?”
迎春的手微微一頓,猶豫了一下,還是輕聲說道:“沒……沒什麼。隻是聽說,靜思苑的卑彌呼才人,近來很是勤勉,在學習官話和禮儀呢……”
她說完,便屏住呼吸,小心地觀察著趙鈺的反應。
趙鈺睜開眼,看著她那副小心翼翼、帶著試探的模樣,心中了然,不由失笑:“怎麼?還在惦記她?”
他伸手將她攬入懷中,語氣帶著幾分慵懶和不容置疑,“朕說過,你無需理會她。她學再多,也改變不了什麼。在這東宮,在朕心裡,無人能及你分毫。”
這話如同最有效的定心丸,讓迎春瞬間紅了眼眶,將臉埋在他懷裡,輕輕“嗯”了一聲,所有的不安似乎都暫時被驅散了。
然而,她並不知道,幾乎在同一時刻,靜思苑內,那個送膳的小太監,在收拾碗筷時,再次用極其隱蔽的動作,將一小卷薄如蟬翼的紙條,塞入了卑彌呼手中。
卑彌呼強忍著心中的狂跳,待到無人時,才在燈下小心翼翼地將紙條展開。上麵隻有一行細小的倭文:“忍耐,非隻汝一人念故國。靜待時機。”
字跡陌生,來源不明,但這簡短的一句話,卻像一道閃電,劈開了卑彌呼心中濃重的黑暗!
不是幻覺!真的有人在關注她!在這看似鐵板一塊的大周深宮之中,竟然真的存在著一絲敵視太子的暗流!
她將紙條湊近燭火,看著它化為灰燼,眼中原本的麻木和絕望,逐漸被一種混合著恐懼、希望和瘋狂決絕的複雜光芒所取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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