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靳言摔門而去的巨響,如同最終的審判,在空曠的客房裡久久回蕩。蘇晚晴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,手腕上的劇痛遠不及心口的萬分之一。
“贖罪”……這兩個字像魔咒一樣箍在她的頭頂。為一個莫須有的罪名,為她全然不知的“意外”,為她家族所謂的“罪孽”贖罪。多麼可笑,又多麼殘忍。
窗外的悶雷終於炸響,醞釀了一整天的暴雨再次傾盆而下,豆大的雨點瘋狂砸在玻璃上,仿佛要將這世界徹底淹沒。房間裡沒有開燈,隻有閃電劃過時,短暫地照亮她蒼白如紙的臉和空洞的眼神。
她被軟禁了。
這座本就冰冷的牢籠,如今連最後一點活動的自由都被剝奪。傅靳言用最直接的方式宣告了對她的不信任和懲罰。在他心裡,林薇薇的指控就是鐵證,而她蘇晚晴和蘇家,就是罪不可赦的凶手。
絕望如同潮水,一波接一波地衝擊著她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經。她甚至產生了一絲恍惚,是不是自己真的在夢遊中做過那些事?否則,為何傅靳言會如此篤定?
接下來的幾天,蘇晚晴徹底成為了這座華麗彆墅裡的幽靈。
傅靳言再也沒有回來過。傭人們送餐時更加沉默,眼神躲閃,放下餐盤就迅速離開,仿佛她是什麼不潔的瘟疫。她的一日三餐被準時送到房間,活動範圍被嚴格限製在二樓客房和相連的小起居室。彆墅的大門有保鏢看守,連花園都去不了。
她試圖給蘇曼打電話,卻發現手機信號被屏蔽了。房間裡的座機也打不出去。傅靳言切斷了她和外界的一切聯係,將她完全孤立起來。
她像一隻被折斷翅膀的鳥,困在鍍金的籠子裡,日複一日地看著窗外同樣的風景,感受著時間緩慢而窒息地流逝。
白天,她強迫自己吃飯,維持基本的生存。夜晚,她常常失眠,聽著雨聲a市的雨季似乎格外漫長),或者望著天花板直到天亮。腦子裡反複回放著傅靳言那厭惡的眼神和林薇薇柔弱哭泣的模樣。
屈辱、憤怒、無助、恐懼……種種情緒交織,幾乎要將她逼瘋。
她開始出現幻覺,有時會覺得走廊裡有腳步聲,有時會聽到女人隱隱的哭泣聲。她知道這是心理壓力過大導致的,但恐懼依舊如影隨形。
唯一能讓她保持一絲清醒的,是藏在行李箱夾層裡的素描本和炭筆。隻有在畫畫的時候,她才能暫時忘記現實的殘酷,沉浸在線條和陰影構成的世界裡。她畫窗外被雨水打濕的樹葉,畫自己扭曲的倒影,畫記憶中父親慈祥的笑容……筆觸越來越大膽,越來越黑暗,充滿了壓抑的力量感,與林薇薇那種柔和清新的風格截然相反。
這是她唯一能做的,微不足道的反抗。
這天下午,雨勢稍歇,灰蒙蒙的天空透出一絲微光。蘇晚晴像往常一樣,坐在小起居室的窗邊發呆。這時,兩名年輕的女傭端著更換的床品走進客房,門沒有關嚴,她們壓低嗓音的交談斷斷續續地飄了出來。
“……真的在‘汀蘭水榭’住下了?傅先生這幾天都陪著?”
“那還有假?聽說寶貝得跟什麼似的,連吃飯都要親自喂呢!”
“嘖,那樓上這位……豈不是徹底失寵了?”
“失寵?我看是快要被掃地出門了!你沒見先生那天發多大火,直接軟禁了!”
“也是可憐……不過,你說林小姐失蹤三年,怎麼突然就回來了?還變得……更嬌弱了,風一吹就能倒似的。”
“噓!小聲點!主人家的事也是我們能議論的?快乾活!”
對話聲隨著她們整理房間的動作漸漸模糊,但最後那句關於林薇薇“突然回來”和“更嬌弱”的議論,卻像一顆石子,投入了蘇晚晴死水般的心湖。
是啊,林薇薇為什麼會突然回來?這三年她去了哪裡?經曆了什麼?為什麼她一回來,就如此精準地將矛頭指向了蘇家,指向了她蘇晚晴?
傅靳言被失而複得的狂喜和所謂的“真相”衝昏了頭腦,但蘇晚晴這個局外人,卻從中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。
林薇薇的指控,時間點太過巧合,動機也顯得過於籠統——“因為商業競爭”?這理由聽起來合理,卻經不起細細推敲。蘇家當時雖然與傅氏有競爭,但實力懸殊,何至於要用這種極端且違法的手段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