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間的夜,寂靜得隻剩下風聲穿過林梢的嗚咽,以及遠處偶爾傳來的、不知名野獸的悠長嚎叫。小屋內,壁爐裡的火焰早已熄滅,隻剩下零星的火星在灰燼中明滅,如同沈清瀾眼中殘存的、最後一點微弱的光亮。
她獨自坐在窗邊的畫架前,一動不動,像一尊凝固的雕像。窗外沒有月光,濃重的黑暗吞噬了一切,玻璃上隻映出她蒼白、模糊的倒影,和身後搖籃裡寧寧沉睡的輪廓。空氣中彌漫著鬆節油和顏料濃烈刺鼻的氣味,混合著一種冰冷的、絕望的氣息。
麵前那幅名為《足印》的畫,已經徹底變了模樣。原本溫暖明亮的、象征著新生的色調被徹底刮去、覆蓋,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壓抑的、仿佛乾涸血跡般的暗紅,和濃稠得化不開的墨黑。畫布中央,那些曾經代表寧寧小腳丫的、充滿希望的印記,如今扭曲變形,如同陷入泥沼的掙紮,又像是從地獄深處伸出的、絕望的爪痕。整幅畫充滿了暴戾、痛苦和一種近乎毀滅的瘋狂。
沈清瀾的手指上沾滿了未乾的顏料,冰冷粘稠。她的眼神空洞地望著這幅麵目全非的畫,腦海中反複回放著商場ed屏幕上,傅靳言冷漠的臉,林薇薇虛偽的笑,以及周圍人群那刺耳的讚美和豔羨。
恨意,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她的心臟,越收越緊,幾乎要讓她窒息。苟且偷生?帶著寧寧像陰溝裡的老鼠一樣躲藏一輩子?不!她做不到!父親慘死的樣子,蘇家崩塌的慘狀,她自己承受的屈辱和痛苦……每一幀回憶都像燒紅的烙鐵,燙在她的靈魂上。
寧寧在搖籃裡發出細微的哼唧聲,翻了個身,又沉沉睡去。這細微的動靜將沈清瀾從仇恨的漩渦中暫時拉回。她站起身,走到搖籃邊,借著窗外透進的微光,凝視著兒子恬靜的睡顏。寧寧的眉眼,在睡夢中舒展開來,那隱約的、與傅靳言相似的輪廓,此刻卻像一把鈍刀,緩慢地切割著她的心。
愛這個孩子嗎?愛。那是她血脈相連的骨肉,是她絕望中唯一的慰藉。但恨他的父親嗎?恨!刻骨銘心的恨!這種愛與恨的交織,幾乎要將她撕裂。
她伸出手,極其輕柔地撫摸著寧寧柔軟的臉頰。孩子無意識地蹭了蹭她的手指,發出滿足的咂嘴聲。這一刻,沈清瀾下定了決心。她不能就這樣沉淪在仇恨中,也不能永遠活在恐懼的陰影下。為了父親,為了蘇家,也為了寧寧能有一個不再躲藏、堂堂正正的未來,她必須站起來!必須讓那些踐踏他們的人,付出代價!
複仇,不再是情緒的發泄,而是她必須走下去的路,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意義。
她轉身,走到那個藏著加密手機的箱子前,深吸一口氣,將它打開。冰冷的黑色手機躺在箱底,像一隻沉睡的毒蛇。她顫抖著手,將它拿起,按下開機鍵。屏幕亮起,幽藍的光映在她毫無血色的臉上。
通訊錄裡,隻有一個加密號碼,屬於墨司辰。
沒有猶豫,她編輯了一條極其簡短的信息,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:
【我準備好了。需要做什麼?】
信息發送成功。她緊緊握著手機,像握著一塊滾燙的炭,心臟在胸腔裡瘋狂跳動,等待著命運的回應。
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,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。窗外,風聲似乎更緊了。就在她幾乎要放棄希望,以為這又是一場空時,手機屏幕突然亮了!沒有鈴聲,隻有屏幕中央彈出一條加密回複,同樣簡短:
【明天下午三點,城西‘忘塵’茶館,竹韻間。獨自來。】
信息閱後即焚,屏幕重新暗了下去。
墨司辰回應了!而且,就在明天!如此迅速,如此直接!他果然一直在等著她!這種被完全預料和掌控的感覺,讓沈清瀾感到一陣寒意,但更多的,是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。
她收起手機,回到畫架前,看著那幅黑暗扭曲的畫,眼中最後一絲迷茫徹底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、近乎燃燒的堅定。
第二天,沈清瀾將寧寧托付給偶爾來幫忙打掃的、住在山下的啞巴婆婆陳默安排的人),仔細叮囑了喂奶和注意事項。她換上了一套最不起眼的深灰色運動服,戴上口罩和帽子,將整個人包裹得嚴嚴實實,揣著那部加密手機和少量現金,提前出發前往市區。
“忘塵”茶館位於城西一條僻靜的老街,門麵古樸,客人稀少。沈清瀾按照指示,找到名為“竹韻”的包間。推開移門,裡麵茶香嫋嫋,墨司辰已經坐在那裡了。他依舊是一身剪裁合體的深色西裝,與這古雅的環境格格不入,正慢條斯理地衝泡著功夫茶,動作優雅從容,仿佛隻是來此閒坐。
看到沈清瀾進來,他抬起眼,目光平靜地掃過她全身,最後定格在她那雙雖然被帽簷遮擋、卻依舊能看出與以往截然不同的、帶著冰冷火焰的眼睛上。
“坐。”他指了指對麵的位置,語氣平淡無波,仿佛他們隻是尋常的朋友會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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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清瀾依言坐下,摘下口罩,卻沒有碰他推過來的那杯清茶。她直視著墨司辰深邃難測的眼睛,開門見山,聲音因為緊張和決心而微微沙啞,卻異常清晰:“我要報仇。我需要力量。你能給我什麼?”
墨司辰輕輕吹了吹杯中的熱氣,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、意味深長的弧度:“力量,我可以給你。但代價,你可能付不起。”
“什麼代價?”沈清瀾握緊了放在膝上的拳頭。
墨司辰放下茶杯,身體微微前傾,目光銳利如刀,仿佛要剖開她的靈魂:“你的過去,必須徹底死去。蘇晚晴的一切,包括軟弱、猶豫、乃至……不必要的仁慈,都要埋葬。從今以後,你隻能是沈清瀾,一把隻為複仇而淬煉的、冰冷的利刃。甚至……”他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她的小腹方向,“有些羈絆,也可能需要……暫時割舍。”
沈清瀾的心臟猛地一縮!羈絆?他是指寧寧?不!絕不可能!
“孩子是我的底線!”她幾乎是脫口而出,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。
墨司辰看著她眼中瞬間燃起的護犢般的火焰,沉默了片刻,才緩緩道:“那就看你能在這條路上,走多遠了。”他重新靠回椅背,“第一步,我會安排你進行係統的……‘培訓’。商業、金融、社交、心理……甚至是一些防身之術。你需要徹底蛻變,才能有資格站在傅靳言的對麵,而不是像現在這樣,隻能躲在暗處苟延殘喘。”
培訓?蛻變?沈清瀾深吸一口氣。她知道,這將是另一場煉獄。
“什麼時候開始?”她問。
“很快。”墨司辰眼中閃過一絲算計的冷光,“地點,我會安排。在這之前,處理好你的一切‘後事’。包括……那個畫廊老板。”
陳默?沈清瀾心中一凜。墨司辰連陳默都知道?他到底監視了她多久?
“他幫過我。”她試圖解釋。
“幫助,有時是另一種形式的束縛。”墨司辰的語氣不容置疑,“斬斷所有不必要的聯係。這是生存的第一課。”
沈清瀾沉默了。她知道,從踏入這個茶館的那一刻起,她已經沒有回頭路了。
複仇之路,在她腳下展開,而路的儘頭,是更深的黑暗,還是浴火重生的微光?她不知道,但她已彆無選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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