私人飛機降落在蘇黎世國際機場時,天空正飄著細密的冷雨,鉛灰色的雲層低垂,將這座以金融和精密著稱的城市籠罩在一片濕漉漉的陰鬱之中。這與地中海小島的陽光明媚恍如兩個世界。沈清瀾裹緊了一件剪裁利落的深灰色羊絨大衣,臉上戴著幾乎遮住半張臉的墨鏡,在兩名墨司辰安排的、扮作助理和保鏢的隨行人員陪同下,快步穿過貴賓通道,坐進了一輛等候已久的黑色賓利慕尚。
車內溫暖而靜謐,隔絕了外麵的潮濕和寒意。沈清瀾摘下墨鏡,靠在舒適的真皮座椅上,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、整潔卻冰冷的城市街景,心臟在胸腔裡沉穩而有力地跳動著,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。從踏上飛機的那一刻起,她就徹底切換了狀態。她是設計師沈瀾,是“涅盤”係列的創作者,是為了“永恒之鏡”主題展覽而來與艾琳娜夫人會麵的藝術家。她必須將那個關於父親、關於生死謎團的沈清瀾,牢牢鎖在心底最深處。
車子沒有駛向市中心繁華的班霍夫大街,而是沿著利馬特河,駛向相對幽靜的蘇黎世湖畔。最終,在一處被高大喬木和鐵藝圍牆環繞的、外觀古樸莊重的三層石質建築前停下。建築沒有任何醒目標誌,隻有一扇沉重的、雕琢著繁複天使浮雕的橡木大門,門上的銅環被雨水洗刷得鋥亮。這裡,便是聞名遐邇卻又神秘莫測的“天使之淚”畫廊。
一位穿著嚴謹三件套西裝、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老管家早已等候在門口,他微微躬身,用帶著德語口音的流利英語說道:“沈瀾小姐,馮·霍恩夫人已恭候多時,請隨我來。”
沈清瀾點了點頭,示意隨行人員在門外等候,獨自一人跟著老管家走進了畫廊內部。踏入大門的瞬間,外麵的陰冷潮濕仿佛被徹底隔絕。內部空間比她想象的更加開闊深邃,光線經過精心設計,柔和而富有層次感,聚焦在一件件陳列在獨立展台或牆上的藝術珍品。空氣裡彌漫著古老的木料、上光蠟和一絲若有若無的、昂貴的鳶尾根香氛的氣息。寂靜無聲,隻有他們腳下柔軟地毯吸收了的細微腳步聲。
這裡不像是商業畫廊,更像是一座極其私密的、屬於某個古老家族的頂級博物館。每一件藏品,從古典油畫到現代雕塑,從東方瓷器到非洲木雕,都散發著曆經歲月沉澱的厚重感和毋庸置疑的價值。在這裡,金錢似乎隻是最基礎的入場券,品味、淵源和權力才是真正的通行證。
老管家帶著她穿過幾個展廳,最終來到一扇位於走廊儘頭的、包裹著深綠色皮革的雙開門前。他輕輕敲了敲門,裡麵傳來一個柔和卻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女聲:“請進。”
門被推開。這是一間寬敞的書房,或者說,私人鑒賞室。四壁是頂天立地的深色胡桃木書架,擺滿了精裝書籍和古董匣子。壁爐裡燃著真正的火焰,發出輕微的劈啪聲,溫暖著整個空間。一個穿著香檳色絲絨長裙的女人背對著門口,正站在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前,望著窗外煙雨朦朧的湖景。她身姿挺拔,脖頸修長,挽起的發髻一絲不亂,即使隻是一個背影,也散發出一種久居上位的、優雅而疏離的氣場。
“馮·霍恩夫人,沈瀾小姐到了。”老管家恭敬地稟報後,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,輕輕帶上了門。
窗前的女人緩緩轉過身來。沈清瀾終於看清了她的麵容——艾琳娜·馮·霍恩。她看起來大約五十歲上下,保養得極好,皮膚緊致,五官輪廓清晰深刻,一雙灰藍色的眼睛如同結了冰的湖麵,冷靜、深邃,仿佛能洞穿人心。她的美麗不是柔和的,而是帶著一種經過歲月淬煉的、銳利的精致感。
“沈小姐,歡迎來到天使之淚。”艾琳娜夫人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處的微笑,向她走來,步伐從容。她的目光在沈清瀾身上迅速掃過,帶著審視,卻也保持著禮貌的距離感。“一路辛苦。蘇黎世的天氣總是這樣,不太友好。”
“夫人客氣了,能收到您的邀請,是我的榮幸。”沈清瀾微微頷首,用流利的德語回應,聲音平靜,姿態不卑不亢。她刻意展現出的專業和鎮定,似乎讓艾琳娜夫人眼中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讚賞。
“請坐。”艾琳娜夫人示意她在壁爐旁的沙發上落座,自己則坐在對麵,傭人悄無聲息地送上了紅茶和精致的點心。“我看了你在巴黎的‘涅盤’係列,非常……動人。那種在毀滅中重生的力量,很少能在珠寶設計中看到。”她切入主題,語氣平和,卻直指核心。
“謝謝。”沈清瀾端起茶杯,指尖感受著瓷器的溫潤,“藝術本就是情感的投射。我隻是恰好經曆了一些……值得銘記的時刻。”
艾琳娜夫人微微一笑,灰藍色的眼睛微微眯起,像一隻審視獵物的貓:“所以,我對你為‘永恒之鏡’帶來的構思,充滿期待。不知沈小姐對‘虛像’這個主題,有何獨特的見解?畢竟,鏡中之像,看似真實,實則虛幻,如何用冰冷的寶石表達這種哲學性的悖論,是個巨大的挑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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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清瀾心中凜然,知道真正的考驗開始了。她放下茶杯,目光平靜地迎上艾琳娜夫人的審視,開始闡述自己精心準備的、融合了個人經曆與哲學思考的設計理念。她的言辭清晰,邏輯縝密,既展現了專業素養,又巧妙地透露出一種曆經滄桑後的通透感。
艾琳娜夫人靜靜地聽著,偶爾插話提問,問題都極其刁鑽,直指設計理念最深層的矛盾處。兩人的對話,不像是一次商務會談,更像是一場高手間的心理博弈和智力交鋒。
交談持續了約半小時,氣氛看似融洽,實則暗流湧動。最終,艾琳娜夫人似乎對沈清瀾的初步構想表示了認可至少表麵上是)。她站起身,走到書桌前,拿起一個古樸的檀木盒子。
“沈小姐的見解令我印象深刻。為了幫助你更好地理解‘永恒之鏡’的底蘊,我想給你看一件東西。”她打開盒子,裡麵襯著黑色的天鵝絨,上麵躺著一麵巴掌大小、邊緣鑲嵌著詭異蛇形紋路的古銅鏡。鏡麵已經氧化斑駁,映出的人影扭曲模糊,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邪異氣息。
“這是一麵公元前三世紀的希臘銅鏡,出自一個崇拜某種‘無限反射’理念的秘密教派。傳說,它能照見人心最深處的欲望與恐懼。”艾琳娜夫人將銅鏡遞給沈清瀾,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的眼睛,“或許,它能給你帶來一些……額外的靈感。”
沈清瀾心中警鈴大作!這絕不僅僅是分享靈感!這是一種試探,一種更深層次的心理窺探!她小心翼翼地接過銅鏡,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。她強迫自己鎮定,低頭看向那模糊的鏡麵。扭曲的影像中,是她自己蒼白而警惕的臉,以及身後壁爐跳動的火焰,仿佛某種預示著不安的征兆。
她抬起頭,臉上努力維持著專業的好奇與讚歎:“很特彆的藏品,謝謝夫人。我會仔細揣摩。”
艾琳娜夫人滿意地笑了笑,正要說什麼,書房的門被輕輕敲響。老管家再次出現,神色略顯凝重,低聲對艾琳娜夫人耳語了幾句。
艾琳娜夫人聽完,臉上的笑容淡去,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冰冷的銳光。她轉向沈清瀾,語氣依舊優雅,卻多了一絲不容置疑的送客意味:“沈小姐,抱歉,突然有些緊急事務需要處理。關於合作細節,我的助理會再與你聯係。期待你的設計稿。”
沈清瀾知道不宜久留,立刻起身告辭。在老管家的陪同下,她再次穿過那寂靜而奢華的回廊,走向出口。
就在她即將踏出那扇沉重的天使浮雕大門時,眼角的餘光似乎瞥見二樓轉角處,一個穿著灰色西裝、身影熟悉的男人一閃而過。那個側影,像極了在巴黎頒獎典禮嘉賓席上,“影”提醒她要小心的那個“歸墟”的男人!
沈清瀾的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,心臟驟然縮緊。艾琳娜夫人的“緊急事務”,是否與這個人有關?她的這次會麵,從一開始,就已在對方的監視之下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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