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境的寒氣依舊在血脈中凜冽遊走,像是一條蟄伏於冰層下的蛇,沿著經脈蜿蜒而上,緩緩盤踞於心口。吳浩的腳步未曾停歇,靴底踩碎的雪粒發出細碎的哀鳴,可他能清晰感覺到體內那股異樣的波動——當星髓嵌入沙盤的瞬間,仿佛有人在他識海深處點燃了一根引信,某種沉睡千年的契約正裹挾著冰霜的氣息悄然蘇醒。他攥緊了腰間冰魄劍的劍柄,劍鞘上凝結的霜花簌簌墜落,在雪地上砸出細小的坑洞。
他不知道的是,就在他轉身離開狼群營地的那一刻,識海深處傳來一聲極輕的碎裂聲。那聲音像是冰麵初裂,細微得幾乎難以察覺,卻又帶著某種不可逆的決絕。他的右耳突然刺痛了一下,眼前閃過無數破碎的幻象:冰封的斷崖、染血的祭壇、還有白衣人將劍刃刺入自己心臟的場景。
他繼續前行,穿越一片被風雪掩埋的山穀。風雪卷著冰晶撲在臉上,像刀割般刺痛。忽然,前方雪堆中傳來微弱的抽搐聲,像幼獸臨死前的嗚咽。吳浩腳步一頓,劍眉驟然蹙起,靴尖碾碎的雪粒下露出半截發黑的衣角。他緩緩蹲下身,指尖觸到雪堆的瞬間,一股刺骨的寒意順著指甲縫鑽進骨髓。
撥開積雪的刹那,他瞳孔猛地收縮——是吳晨曦。
她蜷縮在雪中,如同一尊被遺棄的冰雕。臉色青紫得近乎透明,呼吸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,衣衫早已被寒氣凍結成硬殼,發梢上凝著冰棱,睫毛結著霜花,像是被獻祭在極寒深淵的祭品。她的指尖微微抽動,口中喃喃著什麼,聲音輕得如同耳語,卻在吳浩耳中炸開驚雷:
“哥……救我……”
吳浩心頭劇震,指尖顫抖著拂開她臉上凝結的冰碴。他迅速脫下外袍裹住她單薄的身體,將冰冷的人兒緊緊摟在懷中,肌膚相貼的瞬間,他清晰地感受到她微弱的心跳貼著自己的胸膛,像是一縷即將熄滅的火苗,在狂風中搖曳欲滅。
“你怎麼會在這裡?”他低頭在她耳邊低吼,聲音裡壓抑著怒意與心疼,“狼群營地的人呢?你怎麼敢一個人闖進北境雪原!”
吳晨曦沒有回答,隻是無意識地往他懷裡縮了縮,仿佛他是這世上唯一能抵禦寒冷的存在。她的嘴唇凍得發紫,睫毛上結的霜花簌簌掉落,落在他頸間化作刺骨的寒意。
吳浩低頭看著她,眼神複雜得如同暴風雪中的夜空。他太了解這個妹妹了——她從來不是個安分的人,幼時偷翻禁書被罰跪祠堂,十五歲瞞著他孤身闖入魔域邊陲,如今又為了他強行催動噬魂劍體。可這一次,他分明感覺到,她的體內也殘留著某種不屬於她的力量——那是噬魂劍體反噬的痕跡,是強行突破境界後的代價。
他左手按住她後頸命門,靈力如絲線般探入她經脈,卻被一道狂暴的劍氣彈回。右手搭在自己心口,試圖以自身靈力為引,穩住她紊亂的氣息。冰魄劍斜插在身側,劍尖上還掛著一滴遲遲未落的血珠,在風中微微顫動,仿佛也在等待命運的宣判。
“你這丫頭……”他聲音沙啞得像生鏽的鐵器,“什麼時候能讓我省點心。”
識海中的沙盤已經安靜了許久,像是被凍住了一樣。隻有偶爾閃過的碎片影像提醒他還活著——那畫麵裡有個白衣人,站在冰淵邊緣,把什麼東西塞進了自己的心臟。吳浩猛地甩頭,試圖驅散這些幻象,卻聽見吳晨曦忽然喃喃了一句:
“哥……彆一個人扛。”
他愣了一下,嘴角扯出一絲苦笑,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:“我哪有選擇的餘地?”
他輕輕將妹妹放下,讓她靠在一塊被風雪侵蝕的岩石邊,動作輕柔得像是怕驚醒一個夢。然後他站起身,拍掉衣襟上的雪,拔起冰魄劍,劍鋒映出他蒼白的臉。劍身上凝結的霜花突然爆開,化作漫天冰晶,他眯起眼望著風雪深處,聲音像冰層裂開般清冽:
“現在,輪到我了。”
星髓嵌入沙盤時,吳浩就知道會出事。
但沒想到來得這麼快。
寒氣順著經脈瘋長,像是一頭沉睡多年的野獸突然蘇醒,撕開了封印它的鐵籠。吳浩隻覺得胸口一緊,仿佛有人用冰錐在他心臟外麵鑿洞,寒意順著血脈鑽進五臟六腑,每一根骨頭都在咯咯作響。
“呃……”他悶哼一聲,單膝跪地,手指深深摳進雪裡。積雪下裸露的岩石被刮出五道深痕,指縫間滲出的血珠剛落地便結成紅冰。
吳晨曦立刻衝了過來,靴底在雪地上擦出長長的痕跡。她一把扶住他顫抖的肩膀,指尖剛觸到他後頸,便被蔓延的冰鱗刺得生疼:“哥!你怎麼了?”
“沒事。”吳浩咧嘴一笑,嘴角卻滲出血絲,在雪地上綻開一朵小小的紅梅,“就是有點冷。”
吳晨曦臉色瞬間變了。她伸手探向他的手臂,指尖剛觸碰到冰鱗,就被一股極寒之力彈開,虎口發麻。她猛地攥緊拳頭,望著他右臂上蜿蜒的冰藍色紋路,聲音都在發抖:“不對勁……這是噬魂劍體都承受不住的寒毒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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吳浩喘著氣點頭,喉間滾動的血沫染紅了衣襟:“不是毒,是……契約。”
“什麼?”
“初代劍尊的意誌……封在了我的身體裡。”他艱難地笑了笑,指節叩在結霜的岩石上,發出空洞的回響,“他把自己變成了冰封之鎖,用來鎮壓九界本源……而我,是他選中的人。”
吳晨曦瞳孔一縮,忽然想起宗門典籍中記載的禁忌秘術:“所以你是說,你現在……正在變成他?”
吳浩沒有回答,隻是抬手按住了心口。冰鱗已經爬到了第三根肋骨,在月色下泛著幽藍的光,像是某種詭異的圖騰。他忽然想起十年前那個雪夜,師父將冰魄劍交給他時說的話:“此劍認主,但代價是……你的靈魂。”
“不行,我不能看著你這樣!”吳晨曦忽然咬牙,眼中閃過一抹決然。她猛然後退一步,指尖劃過掌心,血珠滴落的瞬間,空中浮現出六枚血色符文。
“你想乾嘛?”吳浩瞪大眼,掙紮著要站起來,卻被寒意釘在原地。
“幫你祛毒。”她低聲說,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散風雪,“用噬魂劍體。”
“你瘋了?”吳浩猛地抓住她的手腕,卻發現她的脈象亂得驚人,“你知道這會反噬的嗎?你剛剛突破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吳晨曦直視著他,指尖的鮮血順著劍身滑落,在雪地上蜿蜒成一道猩紅的溪流,“但我更知道,如果你死了,我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。”
她說完,不等吳浩反應,便將手掌狠狠拍在他的胸口。刹那間,吳浩感覺到一股熾熱的力量湧入體內,與冰寒交織在一起。他整個人像是被扔進了火爐又丟進冰窖,經脈中翻滾的劍氣將五臟六腑攪得生疼。
“停下!”他低吼,喉嚨裡湧上血腥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