鎖鏈的崩解來得毫無征兆。先前還死死鎖住他們行動的寒鐵鎖鏈,並非是從中間簡單斷裂,而是從內部開始層層崩解。那粗壯的寒鐵鎖鏈,每一寸都在發出令人牙酸的“哢哢”聲,緊接著,如泡沫般在空氣中碎成無數細小的鐵屑。那些鐵屑宛如被無形的火焰瞬間焚儘,在空中閃爍了幾下,便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吳浩背著吳晨曦,陳曉琳緊緊跟在側旁,三人如同斷了線的風箏,直直朝著裂穀深處墜落。裂穀深處的風如同瘋狂的野獸,猛地倒灌而上,帶著濃重的鐵鏽與血腥氣息。那風呼嘯著,仿佛有著無儘的力量,撕扯著他們的衣袍,發出“咧咧”的聲響,仿佛要將他們的靈魂也一並卷走。
吳浩咬著牙,雙手緊緊扣住吳晨曦的腿,身體微微向後傾斜,試圖減緩下墜的速度。陳曉琳則在旁邊努力保持著平衡,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恐懼,但更多的是堅定。下墜的過程中,吳晨曦的頭無力地靠在吳浩的肩上,她的嘴角還掛著一絲血跡。
可就在下墜的瞬間——
光來了。
那光不是熾熱的火,也不是清冷的月,而是一種金的,耀眼得讓人忍不住想吐的光芒。那光從裂穀最深處猛地炸開,就像有人在地底撕開了天幕的一角,將黑暗無情地撕成碎片。三人瞬間被卷入那光流之中,他們的身體輕得像紙片,骨頭縫裡都灌滿了那種金光。那光暖得詭異,暖得讓人發疼,仿佛每一寸血肉都在被重新熔鑄。吳浩感覺自己的意識都變得模糊起來,仿佛置身於一個虛無的空間,隻有那金色的光芒包裹著他。
落地時,腳底傳來一陣濕潤的感覺。
是血泉。
那血泉並非是沸騰的血池,而是靜悄悄的,溫溫的,水麵平得像一麵鏡子,倒映出三張狼狽至極的臉。吳浩輕輕地把吳晨曦放下,她癱坐在地上,右手袖口還在不停地滲血,那血跡如同一條蜿蜒的小蛇。皮下咒印在蠕動,像一條剛醒的蛇,帶著一股讓人毛骨悚然的氣息。
“哥……”吳晨曦聲音沙啞,每說一個字都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,“我還能撐。”
“閉嘴。”吳浩抹了把臉,指尖沾了水,那是溫熱的紅色液體,可聞起來卻沒有絲毫的血腥味。他的眉頭緊緊皺著,眼神中滿是擔憂和憤怒。
陳曉琳跪在水邊,她的雙手微微顫抖著,伸手探了探泉麵,又猛地縮回。“這水……在跳。”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,眼神中充滿了警惕。
話音剛落,水麵突然裂開了。
一道紅影從泉心緩緩浮起,衣袂舒展,像一朵緩緩綻開的花。紅衣女子赤著足,發絲貼著水麵散開,一張絕美的臉從水下抬起來,睫毛顫了顫,緩緩睜開眼。
寧紅夜。
吳浩後退半步,冰魄劍在他的掌心瞬間凝出,寒氣順著經脈往上爬,仿佛要將他的身體都凍住。可還沒等他出劍,寧紅夜抬手,指尖輕輕一點他的眉心。
冷。
那不是冰,是更深的東西,像從骨髓裡滲出來的寒。吳浩猛地一震,識海裡那塊碎成蛛網的冰晶羅盤“嗡”地一響,一道金線直射寧紅夜心口。
沙盤動了。
不是推演,是回溯。
畫麵如閃電般閃過:雪夜,劍塚,一個穿紅衣的女人跪在石碑前,手裡握著半截斷劍,血從指縫滴落。她抬頭,喊了句什麼,嘴型清晰,“回來。”
吳浩猛地抽身,掌中劍差點脫手。他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,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。
“你乾什麼?”他盯著她,眼神中充滿了警惕和憤怒。
寧紅夜沒回答,隻是笑了。那笑不帶溫度,像刀刻出來的,讓人看了不寒而栗。
然後,她張開雙臂。
紅衣鼓脹,像繭一樣膨脹,將三人裹了進去。外麵血泉還在流淌,可繭內,風停了,水靜了,連空氣都稠得像凝固的脂。
“彆動。”陳曉琳低聲道,她的聲音很輕,但卻充滿了緊張,“她在……讀我們。”
話音未落,幻象來了。
吳浩看見母親。
不是臨終那一幕,是更早的。她站在冰凰涅盤池邊,手裡抱著一個嬰兒,背對著他。風雪中,她把嬰兒放進池水,池底有光,嬰兒沒哭,反而笑了。然後她轉身,臉上沒有悲,沒有痛,隻有一句輕得聽不見的話。
沙盤金線暴漲,回溯鎖死——
“那是你。”
吳浩睜眼,心口像被錘砸過,一陣劇痛襲來。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著,雙手緊緊握拳。
陳曉琳在抖。她看見自己跪在神殿廢墟裡,手裡握著一把滴血的匕首,對麵是林逸,胸口穿了個洞。她想哭,可哭不出來,隻有嘴裡不斷重複一句話:“情蠱不是毒,是你給我的命。”她的眼神中充滿了痛苦和迷茫。
吳晨曦低著頭,右手咒印燒得發燙。她看見自己站在祭壇上,腳下是九具屍體,全是穿玄衣的人。她手裡提著劍,劍尖滴血,耳邊有人笑:“吃吧,吃了他們,你就能活。”她的身體瑟瑟發抖,雙手抱住了自己的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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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夠了!”吳浩一拳砸向繭壁,他的力量讓繭壁微微震動。
紅衣震了震,幻象散了。
“你到底想乾什麼?”他盯著寧紅夜,眼神中充滿了質問。
她坐在繭心,紅衣如蓮瓣層層疊疊,眼神平靜得不像活人。
“我想讓你知道,”她說,“我不是來殺你的。”
“那你來乾什麼?”
“來還債。”
“誰欠的?”
“你父親。”
吳浩冷笑:“我爹早死了,死在劍尊叛亂那年。”
“是啊。”她點頭,“所以他欠的,你來還。”
沙盤又動了。這次不是回溯,是提示——一道金線從寧紅夜心口延伸,直指血泉深處。吳浩順著看去,泉底有東西。
一把劍。
鏽得看不出原貌,劍身插在石台上,像被人隨手扔進去的。可沙盤的金線死死纏著它,不斷閃爍:“取,取,取。”
“那是什麼?”陳曉琳問,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好奇和擔憂。
“舊賬。”寧紅夜輕聲道,“也是你們的路。”
吳浩沒動。他不信,眼神中充滿了懷疑。
可吳晨曦動了。她掙紮著站起來,右手咒印燒得發紅,一步步走向泉邊。她的身體搖搖晃晃,仿佛隨時都會倒下。
“彆碰!”吳浩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