寧紅夜的手隔著冰層碰了碰劍尖,那一點觸碰像根針,戳在所有人繃到極限的神經上。
吳浩沒縮手。
他盯著冰裡那團幽藍火焰,喉嚨動了動,想罵人,卻發現嗓子乾得發不出聲。剛才那句狠話還在岩壁間撞著回音,可現在沒人笑,也沒人接話。空氣裡隻剩下冰層裂開的細響,和焚天雀最後一縷尾羽在風中熄滅的輕響。
顧清寒的指尖還在發抖。
她沒撤回寒冰風暴,但力道鬆了。冰層裂開的縫裡,寧紅夜眉心的金符忽然一跳,像是活物在呼吸。同一瞬,她自己眉心的朱砂痣也燙了一下,不是痛,是熟人見麵那種“你終於來了”的熟稔。
“操。”她低罵一聲,反手就把指尖按了上去。
不是試探,是硬碰。
金符與朱砂痣接觸的刹那,空氣沒炸,光沒閃,連風都沒起。可顧清寒眼前一黑,整個人像是被抽了脊梁骨,膝蓋一軟,差點跪下。
她看見海。
血色的海。
浪是紅的,天是紅的,連沙子都泛著暗紅油光,像曬乾的血痂。遠處一座神殿塌了一半,旗子還在飄,上麵是扭曲的永夜圖騰。一群黑衣人跪成一圈,刀尖朝天,血順著刃口流進地縫。
祭壇中央站著一個人。
年輕,背影挺得筆直,穿著和吳浩一樣的冰紋長袍。他手裡沒劍,胸口卻裂開了,心口空著,一塊泛著寒光的鎖芯正緩緩嵌進去。
他身後站著另一個男人——更高,更冷,披著初代劍尊的玄金戰袍。那人沒動手,隻是抬手抹了把臉,指縫裡全是淚。
顧清寒認得那張臉。
是吳浩。
也不是吳浩。
是千年前的吳浩,是初代劍尊的……徒弟。
她想往前走,腳卻動不了。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,不像是從外麵來的,倒像是她自己腦子裡長出來的:
“你也是被釘在祭壇上的?”
是她上一秒說的話。
可現在,這句話從祭壇上那青年嘴裡說了出來,對著初代劍尊,笑了一聲:“師父,你說鎖要有人守,那我就守。你說得對,總得有人當這把鎖芯。”
話音落,他整個人塌了下去,像被抽空了氣,隻剩那枚鎖芯在血肉裡緩緩轉動。
幻象碎了。
顧清寒猛地抽手,像是被燙到,指尖一片冰涼。她喘著氣,後背全是冷汗,抬頭第一眼就去看寧紅夜——人還在冰裡,火焰沒熄,但金符暗了。
“你看見了?”吳浩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鐵。
她沒點頭,也沒搖頭,隻說:“你師父……把你封進去了。”
吳浩一愣。
他剛想問細節,識海突然一震,沙盤殘片嘩啦一響,像是被人猛地掀了蓋子。剛才那場幻象的畫麵直接灌了進來,和他前世記憶碎片撞在一起,炸出一條血淋淋的因果鏈:
【若否認鎖芯身份】→寧紅夜魂火焚儘,彼岸花吞噬神識;
【若接受】→棺底暗格共鳴,輪回鎖開啟新路徑。
沙盤箭頭第一次沒指人,也沒指招式,而是直直往下——命棺底部。
“我操……”吳浩咬牙,右臂冰鱗哢哢作響,“合著我一路砍人砍得熱血沸騰,其實隻是個自帶鑰匙的活體u盤?”
沒人笑。
他自己也沒笑。
他知道這不是玩笑。識海裡那股弑神劍意還在亂撞,可現在撞的不是敵人,是自己。每一撞都帶出一段記憶殘片:他看見自己跪在祭壇前,求師父彆封印自己;看見初代劍尊一劍斬斷他所有退路;看見寧紅夜的先祖被抽魂時,嘴裡喊的也是“鎖芯不能死”。
他忽然懂了。
為什麼神血纏的是寧紅夜、吳晨曦、玄冰螭。
因為她們和他一樣,都是被釘在命運樁上的祭品。
“行。”他忽然笑了,笑得有點瘋,“既然我是鎖芯,那就開個鎖試試。”
話音未落,命棺裡那少年猛地抬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