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,停了。
可天地沒有安靜。
血霧懸浮在半空,像凝固的潮水,每一滴都映著那行燃燒的字跡。命棺的殘骸微微震顫,仿佛仍在回應那枚符印的召喚。吳浩的手指還停在半空,符印已悄然嵌入掌心,與逆鱗融為一體,泛出妖異的紅光。
他低頭,看見自己的影子在血霧中扭曲、拉長,竟與那具消失的少年屍體輪廓——完全重合。
“差一次?”他喃喃,“不,是還差一場祭。”
他緩緩閉眼。
體內九十九團心火開始遊走,如亡魂歸巢,在血脈中低語,在骨骼間穿行。寧紅夜的火種徹底熄滅,取而代之的是某種更古老、更暴烈的東西正在蘇醒。
他再睜眼時,瞳孔深處,已有星芒流轉。
血還在流,但不再往下滴。
逆鱗嵌在掌心,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焊進了骨頭。吳浩站在命棺前,七竅滲出的銀血凝在臉上,結成細密的冰紋,一呼一吸間裂開又凍上。他低頭看了眼胸口——那裡空著,可又不空。寧紅夜的火種熄了,取而代之的是九十九團心火在血管裡遊走,像一群不肯安葬的亡魂。
“意識剝離?”他咧嘴,牙縫裡滲出血絲,“誰給的權限?”
話音未落,體內轟然炸開一股熱流。神血逆衝,從心口一路燒到天靈蓋,經脈像是被鐵線穿刺,寸寸崩裂。他膝蓋一軟,卻沒跪下,反手一拳砸進命棺殘骸。碎石飛濺,拳頭上凝出冰鱗,寒氣順著裂痕鑽進地底,硬生生把暴走的血流壓回三寸。
識海裡,沙盤殘識顫了一下,浮出一道因果線:紅線纏頸,終點是“血脈共振”。
“合著還得自己給自己配對?”他抹了把臉,血混著冰渣從指縫漏下,“行,來點熱鬨的。”
他咬破舌尖,一口血噴在逆鱗上。銀光炸開,八道虛影自背後浮現,一圈圈輪轉如火環,每亮一環,瞳孔就閃過一道星芒。第八環剛成,他忽然笑了。
“原來不是我繼承了誰,是這血——它記得我。”
八道火輪猛地一震,神血在經脈裡調頭,不再亂撞,反而順著逆鱗的紋路遊走,像找到了回家的路。他抬起手,指尖一縷銀焰竄出,點向天空。
星子動了。
不是閃爍,是移位。九霄之上,原本雜亂的星鬥開始排列,像是被無形之手撥動。北極星偏移三寸,天權倒轉,北鬥七顯出第八星——隱匿千年的“虛衡”終於歸位。
“陣眼開了。”他低聲說。
就在這時,右臂一涼。
命棺底部,一道冰光騰起,纏上他的手臂。玄冰螭龍蛻所化的光鏈自行蘇醒,冰晶折射出漫天星圖,與空中星鬥一一對應。他盯著那圖,忽然抬手,以逆鱗為筆,劃破掌心,神血飛出,在空中畫下一道符。
星圖震顫。
九十九顆星同時暗了一瞬,隨即爆亮。蒼穹裂開一道口子,不是裂縫,是“膜”被掀開了一角。眾人抬頭,隻見九界如卵懸浮於一片猩紅洪流之中,外壁流淌著符文,像是某種巨大生物的胎囊。
“養料。”吳浩冷笑,“我們都是種在神尊胃裡的菜。”
話音未落,命棺殘骸突然扭曲,血肉般蠕動,化作一座祭壇。壇心浮出九十九具幻影,全是他自己的臉,全都伸出手,朝他抓來。
“想吃我?”他反手將逆鱗插進心口,“那就嘗嘗——誰才是更難消化的那個。”
神血噴湧,逆鱗吸收,八道火輪轟然合攏,形成一道光繭將他包裹。祭壇上的幻影齊齊慘叫,像是被燙到的蟲子,瞬間蒸發。
光繭中,他睜開眼。
“破繭?不,是脫皮。”
他抬手,光繭裂開一道縫。
外麵,陳曉琳單膝跪地,左手從指尖開始石化,灰白的紋路正順著小臂往上爬。她咬著牙,另一隻手按在心口,焚天雀的殘火在體內亂撞,眼看就要把她自己燒穿。
“再撐三秒。”她對自己說,“就三秒。”
她猛地咬破舌尖,焚天雀火順著喉嚨衝進左臂,將石化的部分炸成靈力導管。下一瞬,整條左臂化作一道光流,直灌吳浩心脈。
吳浩身體一震,火輪亮度翻倍。
可空中神血亂流也瘋了,像暴怒的潮水,朝四麵八方炸開。顧清寒站在三丈外,雙手結印,寒氣凝出最後一道冰網,剛撐起半息,就被衝碎。
“不夠。”她盯著吳浩的方向,聲音發啞,“差一點。”
她閉眼,再睜時,眉心朱砂痣裂開一道縫,一滴血墜落。落地未化,反而凝成一片冰羽,隨風飄起。她張口,發出一聲清啼。
不是人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