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停了,血霧凝固,連裂開的大地都停止了呻吟。時間像是被凍結,唯有那隻黑手在緩緩收緊,仿佛要將整個命運攥在掌心。
吳浩站在原地,右臂的冰鱗早已褪儘,寒氣從指尖退回到心口,如同退潮的海水,留下一片死寂。他看著玄冰螭碎裂的軀體,那一地冰渣在星光下閃爍,像無數未說完的話,碎在唇邊。
他沒有動,也沒有喊她的名字。他知道,她沒走——她隻是換了一種方式留下來。
而那隻手,那隻與他同源的手,正緩緩向他伸來。
玄冰螭的碎冰還未散儘,風一吹,便如塵埃般飄散在祭壇邊緣,像是她最後的呼吸,悄然融入夜色。吳浩仍站在原地,目光沉靜,仿佛時間已在他眼中凝固。那隻懸在半空的黑手緩緩張開,掌心紋路跳動,與他右臂殘留的逆鱗符印同頻震顫,如同血脈在共鳴。
他忽然笑了,笑得肩膀直抖,笑聲在死寂的祭壇上回蕩,像是一聲對命運的嘲諷。
“原來不是要殺我。”他抹了把臉,指尖沾了血,順手在大腿上蹭了蹭,“是要我認命?”
黑衣人沒說話,那隻手緩緩張開,掌心黑霧翻湧,浮現出九百九十九個模糊人影,全穿著和吳浩一樣的殘袍,全倒在血泊裡,死狀不同,死法一樣——心口插著逆鱗。
“第九百九十九次輪回。”黑衣人終於開口,聲音像是從井底爬出來的,“你終於活到了看見真相的這一刻。”
吳浩低頭看自己左臂,剛才劃出半道符印的地方還在滲血,血珠沒落地,就被上方黑霧吸走。奇怪的是,那血在霧裡凝成了極小的冰晶,一閃即逝。
他眯眼。
識海裡,沙盤早就碎了,隻剩幾縷殘絲在打轉。可就在黑衣人說話的瞬間,那幾縷殘絲突然逆著崩塌軌跡回縮,拚出一道模糊投影。
【因果線異常:若僅需祭品,為何重複九百九十九次?為何每次都由“你”承擔?】
吳浩咬破舌尖,血噴在冰魄劍刃上。劍身嗡鳴,寒氣炸開三尺,逼退靠近的黑霧。
他抬手,用劍尖蘸血,在空中補完那半道逆鱗符印。
符成刹那,祭壇四周的星鬥陣猛地一顫,倒轉的光流卡了一下,像是齒輪裡塞了沙子。
“你不是神尊。”吳浩喘著氣,右臂冰鱗重新浮現,冷得發燙,“你是它留下的開關——誰湊齊九百九十九次失敗,誰就有資格按下你,重啟世界。”
黑衣人掌心一緊。
一道九幽寒煞憑空凝結,化作千柄冰刃,刃尖全指向吳浩眉心。
“英雄無用。”黑衣人說,“唯有祭品,可創世。”
冰刃動了。
第一波撞上吳浩撐起的寒氣屏障,碎。第二波穿透裂縫,割開他肩頭皮肉。第三波已到眼前,快得連呼吸都來不及停。
一道殘影橫插進來。
玄冰螭沒死透。
她的魂體隻剩薄薄一層,在冰刃洪流中撞得粉碎,每碎一次,祭壇地底就浮起一縷沙盤餘燼,纏上她正在潰散的魂核。
第七次撞擊時,那縷魂核突然亮了。
不是光,是“存在”本身被強行續上。沙盤雖毀,可最後一絲因果力把她和吳浩鎖死了——她必死,他必活。不可逆。
冰刃穿透她第三十七次,最後一絲龍魂纏上吳浩左手指環,像條凍僵的蛇,蜷進指縫。
然後沒了。
吳浩低頭看手,指環冰涼,仿佛剛從雪裡撈出來。
顧清寒單膝跪地,瞳孔失焦,嘴裡全是鐵鏽味。她知道自己的鳳凰血脈快燒乾了,禁術“冰凰千啼”撐不了第二次。
她想動,動不了。
陳曉琳靠在石柱上,左臂到胸口全成了石頭,右眼還能睜,但視野裡全是裂紋,像塊快碎的琉璃。
她聽見玄冰螭魂散時那一聲輕響。
不是聲音,是頻率。
焚天雀殘火在她心口猛地一跳,像是回應什麼。黃泉血路的影像突然在眼前炸開,儘頭浮現出一組星位坐標,閃了一下,刻進她腦子裡。
“北緯三十七。”她開口,聲音啞得不像自己,“星隕歸墟。”
她抬起右手,指尖燃起最後一點殘火,火苗小得幾乎看不見。
顧清寒察覺到動靜,拚著最後一絲真氣,將殘存寒氣順著地麵推過去。寒流撞上火苗,沒熄,反而纏在一起,化作一道冰火交織的細線,直奔吳浩識海。
吳浩接住了。